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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不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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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朵霜凝而成的蔷薇。

流玉戒的灵水汇聚在司徒云梦掌心,经寒气的变化,它形成了一朵花,这就是云梦能想到最美好的东西。

她朝着纪文龙纤指一挥,霜寒蔷薇就甩了出去,这冰蔷薇看来不大,但每片花瓣都盛含阴柔灵力,蔷薇在空中快速旋转,花瓣便化作一根根冰刺打向四面八方。

纪文龙只觉背后一阵恶寒,转身以剑抵挡,虽然挡下不少冰刺,但司徒云梦这一招发得突然,每一根刺都异常集中、霸道,片刻之间就有三根分别打在他的肩、腿、臂上,凌冽的寒意渐渐封闭了周身穴道,他一个趔趄,险些跪倒。

司徒云梦从容站起身,双手笼袖,一改温柔形象,忽而变得冷漠异常,只道:“你既无意伤我性命,我也就放你一马,老实躺着吧。”

纪文龙冷冷一笑,这是他三度被云梦打倒,前两次是轻敌大意,这次却是始料不及,他踉跄站直身子道:“我又低估了你,可你别也小觑了我!你要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倒索性和你来个玉石俱焚!”

说罢拼命驱除体内寒气,挺剑刺向云梦,作最后一搏。

云梦感受那骤增的杀气,花容微变,旋即又沉静下来,知他死心变杀心、终究是怒了。

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怕。

自打得莫名神灵点化,她不仅是心灵澄澈,对灵气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她从容闭上眼,脑海里只有无穷无尽的花瓣,紧接着,全身灵气散播到体内各处并急剧收缩,而后躯壳也开始分裂收缩,终幻化成一片片花瓣。

司徒云梦感觉已超然物外、魂游天地,当然,将身体幻化成花瓣也让她感到灵力流失异常,大部分灵气都散布到外界再也收不回来,或许这也是变成花瓣的弊端。

看到纪文龙那瞪得老大的眼睛,直至穿过他的身体,司徒云梦知道已成功躲过危机,趁着灵力尚未流失殆尽,她赶紧凝结心神,那些沾染灵气的花瓣又聚拢延伸,组回了自己的真身。

台下众人早就看呆了,纪文龙更是惊得一动不动,司徒云梦手拈兰诀,一计卷风波击中纪文龙背心。

纪文龙狼狈往前一倒,阴寒灵气终于封住了他全身,他也只有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份了。

司徒云梦露出这么一手绝活,莫说台下有暇观战的人议论纷纷,连司徒胜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元云与守正互看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那是……”守正皱眉道。

“幻化!这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了!”

元云接口说着,又细细思索,这才笃定点头道:“错不了!光凭这般变化,连我师父也无此能耐。”

守正道:“师兄,我道行尚浅,看不出这一手和你的火遁高下如何。”

“这么简单你都不明白!”

元云兴奋地攥紧拳头道:“我可以化作一团火焰,但敌人一样可以击中我,一旦击中火遁就被破了,但她完全不同,她的幻化厉害之处在于,那些花瓣都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只要变成花瓣,整个人就再也没有破绽,除非把花瓣全数消灭!”

守正表情凝重地听完,只轻轻吐出四个字:“原来如此。”

而后把目光投向韩玉,韩玉此时已然筋疲力尽,一边喘气一边招架陈青河,若不是陈青河有意戏弄她,只怕她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陈青河笑道:“姑娘,你人我挺喜欢的,说句不好听的可千万别见怪,你啊,千不该万不该,偏有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哥哥,非要力挺索命阎王,你看你出落得亭亭玉立,到哪不是一堆人追捧你?还是早早离开令兄身边为是!”

韩玉连开口说话都换不上气,唯恐这一分神就落败,她确实争不过陈青河,也打不过陈青河,但她想的是,韩夜是从小就陪伴她长大的亲哥哥。

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莫说今日韩夜号令群雄,她为之所感,决意携手共进。

就算韩夜依然只是从前那个一心为索命阎王化解恩怨的笨蛋,她也愿倾尽全力支持!

这么想着,她胸口又憋足了气。

偏偏没地方发气,只要肩膀一动,陈青河就知道她怎么出剑,马上将其破解,且陈青河的剑快得韩玉根本看不清,两人武艺高下立判。

又拆了十余招,一旁的陈耀海看得不耐烦了,道:“青河,别忘了我们上台来是做什么的,你要真舍不得杀她,先把她点倒,我们去解决韩夜那小子再说不迟。”

陈青河一向很听父亲的话,犹豫片刻,终于一剑刺出。

韩玉连忙以剑鞘抵挡,陈青河宝剑翻转,剑柄突然绕到她背后,点向其霍肺穴,正所谓“一点霍肺,气回目定,人事不知”,陈青河无意伤她,只旨在将她点倒,故而即便用剑柄也点得很轻。

韩玉的穴道被点、一个踉跄差点倒在陈青河怀里,但也只是往前倒了一步,而后竟弹弓一样弹了起来,笔挺地站直了身子。

真怪!

这一怪异举动令陈青河百思不得其解,陈耀海更以为他又在戏耍,不悦地道:“青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说了把她点倒就行了,还磨磨蹭蹭做什么?”

“是!”陈青河稳住情绪,试探一剑击向韩玉右肩,他料定韩玉定然去挡,而后自己才转攻中路、点她膻中穴。

但韩玉闷声不响,直接一剑刺其华盖穴,这一击又快又准,盯死了他的穴道,陈青河大骇失色,侧身避过。

他又打算绕到韩玉背后点穴,哪知韩玉料敌机先,顺势右手一肘撞向陈青河胸口。

陈青河迫于无奈左手挡住,但也颇为狼狈,往后连退数步,脸色比被韩夜反戈一击还难看。

“怎么可能?是巧合吗?”

陈青河看着眼前的韩玉,此时的韩玉目光呆滞、微微低头,说不出的诡异,他愤然心道:“没理由的,她的武功远逊于我,怎能把我打的如此狼狈!”

先前陈青河还唯恐伤了韩玉,现在既知对方武艺不俗,当着父亲的面再不手软,把八八六十四路八卦剑法施展开来,绕着韩玉快速出剑。

但从第一招交手开始,陈青河就感觉不是他在主动出击,而是韩玉老远把他拉过去挨打,因为他每一次出手,韩玉都提前一招使出,并且比他更快更准更狠,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陈青河一张脸涨得通红,使出得意快剑,如雨般攻向韩玉。

韩玉呆呆站着,身体或闪或避或挡,轻松接下各套剑招,这下轮到陈青河精疲力竭了,他缓缓喘着粗气,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韩玉,韩玉却根本懒得搭理他。

元云把韩玉的武功看了个仔细,道:“师侄竟有如此潜力,非但被点穴不受半点影响,还趁势反攻,占足了上风。”

“不。”守正道:“依我之见,小师侄确实被点中了穴,但不知何故,这也激发了她体内的潜力,这种潜力甚至超越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这绝不可能。”

元云大声道:“世上没有招式能超越无招胜有招,你既已无招,怎怕对方有招?”

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玉,表情凝重,道:“但你仔细观察她,自从她被点穴以后,表情僵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凭着自身反应出剑,这说明什么?”

元云看了半晌,摇头道:“我看不出这说明什么,但我只知道,她此刻的剑法比我们生平所遇的任何一个强敌都高明。”

“那就是了。”守正双目放出光彩,道:“或许我们有生之年能做到无招胜有招,但这‘无心’的境界,却是万万不可企及的。”

“无心?”元云似有所悟,望着韩玉,越看越兴奋,拊掌大笑:“无心!好一个无心!”

守正道:“一个人即便无招,其心也必有缺陷,但小师侄此刻无心,就像四周的空气,她的对手再也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这样的境界岂非毫无破绽?”

“试问你我有生之年,能做到看到别人的招而不去破吗?只要你想破招,你就必然有心,有心则必被人读懂,那么你在这世上必然还有敌手!而她!”

守正指着韩玉,道:“点穴令她陷入昏迷,激发了她的本能,反而助她成就了这不败之身!”

守正说得或许是对的,无心胜有心正如无招胜有招,一个寻常百姓胡乱挥拳不能称为真正的“无招”,须是一位武林高手掌握了一定招数,返璞归真,将所有招数化为无招,才能无招胜有招。

同理,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并不能称为真正的无心,只有他的身体经受过千锤百炼,当遇到危难的时候,肯放心把一切交给自己的身体,身体就会激发出无穷无尽的潜力来化解危难,这正是武学的至高境界!

之前韩玉束手束脚,正因为她的心“拖累”了她,以她当时武艺,只会想到一招破一招,何况刚刚想出,对手反应已经在她之上,快她一步,她如何能胜?

但自从失去意识,她就如同变了一个人,每次出手都突破了人的极限,而陈青河根本无从破解,高下立判!

元云看着直摇头,叹道:“庸才,庸才啊!”

守正不解地问:“小师侄如此天资,堪为武圣,何来庸才一说?”

元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守正,道:“我是说我俩是庸才!大大的庸才!把自以为最上乘的武艺教给她,她学不会就怪她天资不好,其实扼杀了她的天赋!”

守正道:“这也怪不得我们,毕竟我们怜她自幼丧父丧母,生怕薄待了她,如果在练武时把她逼到现在这种情况,兴许早就发现了她的潜力。”

元云道:“你说得对,师弟,只有当她走出蜀山,历经磨难,才会飞得更远,这次我服你了。”

二人再看台上,韩玉初次因点穴而进入无心境界,出招愈发得心应手。

她一开始只是破陈青河的剑招,而后渐渐从被动逆转为主动,将陈青河施展的八八六十四路八卦剑法展开,但比起陈青河,这六十四路剑法硬是路路不同,像是六十四个人同时使出。

只见韩玉的脚步愈发加快,快到连影子都捕捉不到,场上幻化出六十四个韩玉不断地出剑!

快!

更快!

越来越快!

陈青河早已不是在挡剑了,他苦苦地蹲在地上保护要害,连一旁的陈耀海也看得呆若木鸡,他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八卦剑法使到如此可怕的程度,只怕创出这套剑法的祖师爷也不能!

韩玉似乎并无杀生的意思,每一剑都点到即止,而即便如此,陈青河的衣服也早已破得粉碎,虽然裆部留了些碎布,但几乎和赤裸没什么两样了。

陈青河趴在地上呼呼喘气,眼神空洞,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老奸巨猾的陈耀海倒是先回过神来,怒向韩玉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打败他就行了,何必折辱于他!”

虽然说得义正辞严,但绝无上前动手之意,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要和现在的韩玉打,那就像一只蝼蚁要去给大象挠痒痒,不被人家一脚踩死算他走运。

韩玉依旧是微微低头,刘海随风飘动,完全看不清表情,她把剑往陈耀海一指,陈耀海立马闭嘴,而后才将剑插回鞘里,立在那里再也不动,就像一座雕像。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扑通一声,倒地而眠。

陈耀海完全被韩玉震慑住,即便韩玉倒头大睡,他也唯恐这是诱敌之计,远远躲着,悄声对陈青河招手道:“青河,愣着干什么,过来。”

但大厅里太过噪杂,陈青河根本没听到,只是状若痴呆地趴在地上、盯着双手。

陈耀海心里早已打了无数次退堂鼓,但这一下台去,数十年的威名毁于一旦不说,把陈青河留在台上也是于心不安,思前想后,终于小心地走到陈青河旁边,但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韩玉怕她再有异动。

陈青河似乎着了魔,如何他老子如何摇他喊他,就是弄不清醒。

这可把陈耀海急得满头大汗,要知道他陈家是一脉单传,若是陈青河从此痴傻,他八卦门岂非后继无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陈耀海显得又窘迫又无措,回想起韩玉方才惊人之举,忽而一拍大腿,心道:“是了!那小丫头是蜀山道士,她刚才给自己使了法术,这才打败我儿,难道就不会对我儿施法,勾魂夺魄什么的吗?”

陈耀海紧紧盯着韩玉看,猛然张大眼睛,心想:“我真糊涂了!她现在装睡不正是在施法吗?若等她安然施法,我儿三魂七魄哪里还有?救活了也是痴儿一个!”

想到这里,陈耀海越发笃信自己的猜测,于是恶向胆边生,捡起地上的长剑,对躺在地上的韩玉骂道:“臭丫头!我不管你有三头六臂,还是通天本领,休想收走我儿魂魄!”

二话不说朝韩玉掷出飞剑。

但说到底,陈耀海也不敢相信韩玉会被这一剑刺中,毕竟之前韩玉被点穴还能行动自如,谁知道她睡着了会不会使一套睡拳?

所以陈耀海掷出此剑力道不大,同时拉起陈青河往后退,其主要目的当然只是为了打扰韩玉,让她“施法”中断,保住陈青河这棵独苗。

眼看韩玉糊里糊涂就要丧身剑下,台下忽然窜出一道蓝影,一把抓住剑柄,将飞剑带到一旁。

陈耀海还以为韩玉又弄出元神出窍什么的怪招,吓得连连后退,定睛一看,才知对方是个身材娇俏的妙龄女子。

“好个不要脸的老头!”

薛燕双手叉腰,怒道:“人家饶你儿子一命,倒头睡觉,你竟恩将仇报、乘人之危!姑奶奶都替你觉得羞愧!”

说着朝他做了个鬼脸。

陈耀海最恨别人当面抹黑他,更何况他这次确非有意杀害韩玉,自然底气更足,恼道:“一派胡言!在座各位都看到她先羞辱我儿,又要取他性命,老夫只不过出手救救膝下独子,何错之有!”

“取他性命?”薛燕不屑地望了一眼陈青河,道:“你看看你儿子身上被刺得一块布料都没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如果要杀你儿子,你儿子早死了万儿八千次了!”

陈耀海怒道:“那我儿怎会神智失常?还有,这丫头本来好好的,突然躺在地上假寐,谁知道她使什么阴谋诡计?青河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找她算账!”

薛燕一边听陈耀海说话,一边去摸韩玉脉搏,终于确定韩玉确实在睡熟,心想:“莫非她和云梦一个毛病?激发出自身潜能后灵力耗损过度,只好休眠,如果这样,我必须马上把她带下台去,否则留在场上会影响呆瓜发挥。”

这么一想,便将韩玉扛在肩上,缓缓往台下走去。

陈耀海见到薛燕如此,脑筋一转,忽而心想:“刚才在台下就看她俩举止亲昵,此女我虽不识,但与韩玉必定关系匪浅,既然韩玉仍由其带下去,由此可见,她是真的虚脱了。我若就让她俩这么下台去,这老脸以后往哪搁?”

于是赶紧大声对薛燕道:“慢着!”

薛燕到底聪明绝顶,就算不回头也猜得出陈耀海的心思,不和他搭话,就带着韩玉往前走,心想:“现在心里不爽要找晦气了?我偏不回头理你!你是成名人物,我现在背对着你,当着大伙儿的面看你敢不敢出手。”

“等我下了台,有种你也跟我下去,你好本事,我自认单打独斗不是你对手,下了台自然有姐妹们伺候。”

眼看着薛燕就要从容把韩玉送下台去,陈耀海生恐坐失良机,快步追上,一把扣住薛燕肩膀,道:“这位女侠,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

说这话时,手底送出三分真力,薛燕身子一寒,双腿是再也迈不出去了,只好大声道:“你干什么啊!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为难我这小女子?还要不要脸!”

陈耀海阴恻恻地道:“没错,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以下去,但韩玉伤我儿性命,她必须给老夫个交代,否则誓不罢休!”

薛燕回头怒道:“你有毛病吧!她都昏迷不醒了,还怎么给你交代?有种把她放下去,等她醒了再说!”

陈耀海冷冷一笑,心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她若醒了可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好!老夫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现在老夫去给犬子疗伤,在此期间她须陪在身旁,待犬子恢复,老夫拱手送她下台!”

薛燕也是轻蔑一笑,心道:“她现在昏睡着,留在你身边,那不是叫呆瓜投鼠忌器?再者你这么阴险毒辣,眼见呆瓜妹虚弱了就想加害,把她交给你那是羊入虎口!”

薛燕想到这里,自然是绝不肯放人,但身子被陈耀海制住不便行动,只好道:“好,既然陈老前辈都说这话了,这人我可就交给你了,请先放小女子下台吧。”

陈耀海点点头,松了手,薛燕赶紧把韩玉往台下一推,对台下碧水宫弟子道:“姐妹们,接好了!”

由于薛燕上台前早就做好了安排,而刚才与陈耀海明争暗斗也让碧水宫女侠们绷紧了弦,此刻薛燕抛出韩玉,她们哪能不一拥而上?

众女很顺利地就接住了昏睡的韩玉。

“你!”陈耀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骂道:“出尔反尔,非丈夫所为!”

薛燕嘻嘻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丈夫,我早和你说了是小女子,你奈我何?”

陈耀海不再理会薛燕,大踏步赶往台下,欲从碧水宫门人手里夺回韩玉,薛燕心中叹道:“唉!不出手也轮到我出手了,为了呆瓜和呆瓜妹,我就豁出这条命吧!”

于是赶紧上前抓住陈耀海右腕,使出水寒功,道:“诶!陈掌门,不是说好给令郎治伤吗?令郎的身子不要紧吧?”

陈耀海只觉腕上凉意彻骨,知道无论如何是下不了台了,不怒反笑道:“哈哈哈!不知女侠尊姓大名,碧水宫梨花与阁下什么关系?”

毕竟薛燕也是最近才武功大涨,陈耀海不认得薛燕也在情理之中。

薛燕则笑道:“老前辈这是要找我算账咯?”

“不敢不敢。”陈耀海一面说话,一面反手去抓薛燕手腕,道:“阁下三番两次阻挠老夫护子,不知是何居心?能否当着众位英雄的面说个明白?”

其实他知道台下打得乱成一锅粥,也没几个人看这边,但行走江湖多年,大庭广众之下总会刻意说些套话。

薛燕被迫松开手,往后退开三步,道:“陈掌门言过了。我和你儿子无冤无仇,怎么会阻挠你护子呢?你想护子,现在也可以去护啊,小女子岂敢打扰?”

陈耀海把脸一黑,道:“但韩玉施法收走我儿魂魄,老夫正要留下她帮我儿恢复清醒,你却把人带走,我陈耀海行走江湖几十年,也没见过你这般蛮不讲理之人!”

“今日阁下必须划下道来,否则莫怪陈某手下无情!”

薛燕哈哈大笑,道:“老头,我放了韩玉又不让你去追,这么碍你的事,你想弄死我那是应该的,何必再装模作样的呢?难道我桃花会怕了你吗?”

陈耀海心头一凛,想道:“桃花?她叫桃花?碧水宫现任掌门是梨花,她叫桃花,看这般年纪,莫非是梨花的妹妹?那也不可能!我从没听过碧水宫有这号人物!”

陈耀海细细思索,忽而对薛燕道:“不对,你好像叫燕儿吧?”

薛燕面不改色,道:“燕儿?那是我的外号,就好像你的外号一样。”

“哦?还有人叫这么有趣的外号?”陈耀海冷冷一笑,道:“不过老夫‘乾坤一剑’的外号,倒是叫响了二十余年,过奖过奖。”

薛燕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乾坤一剑’这名儿太俗,你想想,能叫燕儿的姑娘,一定非同凡响,您的外号那自然也不能落于俗套。”

陈耀海道:“那老夫就要听听你的高见了。”

薛燕道:“高见不敢,低见是有的。我外号燕儿,你外号老狗,陈老狗,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下跑,这岂非门当户对了呢?哈哈哈!”

陈耀海心里早已气炸,表面却一个劲地冷笑,抄起地上长剑就朝薛燕刺去,薛燕虽早有防备,但被陈耀海气机锁死,只是凭借高妙身法险险避过。

“啧啧啧。”薛燕惊出一身冷汗,嘴里却不饶人,嘲笑道:“好个乾坤一狗!不愧偷鸡摸狗的行家!”

陈耀海面如冰霜,持续进招,道:“姑娘,有闲情说话,不如好好欣赏陈某的剑法吧,请!”

嘴上说是请,其实毫不客气、步步紧逼,薛燕几度遇险。

薛燕虽聪明绝顶,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韩夜看似轻描淡写能够对付的敌人,对她而言却如泰山般可怖,无论什么身法,到了陈耀海这种用剑行家手里都使得不那么顺畅了。

因为这类人往往带有自身的剑气,一剑击出,剑周围的气就会将目标锁死,虽然目标可以挣脱,但这样足以减缓其行动了。

薛燕那边还在苦苦应战,韩夜这边已露败象,眼看真气衰竭的韩夜就要被纪云逼至角落,台下有一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但见一道火光砰然射向台上,火里化出一人,一手推开韩夜、另一掌弹开纪云的烈火剑,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便扭转了局势。

纪云为之一骇,后退两步,要说能光用真气弹开他手中剑的人,世上屈指可数,他也再不敢妄动,忙问:“阁下何人?”

火光退却,但见那人一袭大红道袍,剑眉苍劲、额纹深邃,正朝着纪云怒目而视,不是元云又是谁人?

元云懒得回答纪云的话,只是问道:“听说你名字里带个‘云’字?叫什么烈火剑?”

纪云深知对方极不好惹,不敢造次,连忙躬身道:“是,在下姓纪名云,诨号烈火剑,区区小名,何足挂齿?”

元云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甩袖道:“是不足挂齿,可你既然叫这个名儿,就是存心和道爷我过不去。”

纪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敢问这位道长,此话怎讲?”

这个“讲”字才脱口,不料元云一步冲出五丈远,一把揪住了纪云的衣襟,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间发出,快得不可思议,乃至于纪云竟连抵挡都没想到,就被提了起来。

元云吹胡子瞪眼道:“道爷道号元云!俗家名字叫陆归云,使的也是火剑,你名字不好好取就算了,还学道爷的,看你就想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纪云听到这里,顿时也来了气,心道:“名字是父母取的,能自己取吗?你分明存心找我晦气!看这打扮该不会就是玉泉口里提到的蜀山长老吧?好!既然躲不了,我今日就见识见识天下第一仙派的厉害!”

如此一想,恶念油生,猛然放出体内真气想震开元云,那真气炽热霸道,仿佛有一龙一狮自体内冲出,势不可挡!

可偏偏这势不可挡的真气,就被元云挡了下来。

元云抓住纪云衣襟的那只手一发力,铺天盖地的热浪便涌进纪云胸膛,以火攻火,元云数百年的玄元功力又岂是纪云敌得过的?

但见这厮头肩上三把火就像被人一口气吹灭了似的,整个身体被元云真气压制而瑟瑟发抖,出了一身老汗。

元云轻蔑地问道:“你这内力如此霸道,有什么名头?”

纪云不敢不答,道:“龙、龙狮纯阳功。”

守正目光如电,在台下揭破道:“其实是一种邪功,叫做龙狮狂魔功,需要喝人血来修炼真力,倒是比一般修炼方式快上许多。”

元云哈哈大笑,拧着鸡崽子般的纪云,道:“好一个蛇狗炖汤滋补功啊!”

元云把龙说成蛇,狮子说成狗,狠狠地羞辱了纪云,而纪云一条小命捏在对方手里,那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战战兢兢争辩道:“原来……原来蜀山的高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只会以大欺小!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手无缚鸡之力了。”

别说细心的守正,连一向粗犷的元云都料到他会这么说,道:“放心,道爷上来不是收拾你的,只是我师侄连战数场、真力大损,不能让你乘人之危。”

说着,手底运起三分力,一把推出纪云,纪云往后飞出十丈,在地上滚了三圈,这才狼狈爬了起来。

韩夜虽也隐隐感觉蜀山长老来到了鸣剑堂,但此刻亲见元云前来助阵,既宽慰,又感激,唤了声“师伯”,就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元云赶紧一把扶住,往他体内送入源源不绝的玄元真气,韩夜只觉丹田一股暖流在涌动,疲乏的身躯焕然一新,他诚惶诚恐地道:“师伯!快停手。这样白白浪费了您的真气。”

这时,元云和守正不但回来观战,而且陆陆续续从武林人士口里听到韩夜是如何大战群雄并号令大伙儿维持正道了。

守正很感动,他觉得自己没收错徒弟,只要把韩夜往正路上带、善加引导,韩夜定会腾云成龙、不可限量!

反观他曾经帮助过的慕容晚儿,正义感有余,机智却不足,否则,这会儿也该是个好徒弟了吧?

元云和守正的想法差不多,韩夜来鸣剑堂所做作为,足够对得起蜀山弟子之名了!

所以,元云不悦地对韩夜道:“用在你身上还叫浪费?听好了,这次你师父和我都不帮你,但我看那家伙不顺眼,你替我狠狠揍他!我出了这口恶气,这点真气算得了什么?”

韩夜皱眉道:“他的火剑晃得我睁不开眼,根本瞧不清他如何出手,适才侥幸和他打了个平手,虽然我真气恢复了,但要胜他,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元云低声对韩夜道:“兔崽子!我和你师父教你的东西都白教了!常言道,水能克火,你刚才让魔剑结冰的法术使得挺好的,为什么说是侥幸?”

韩夜叹道:“不瞒你说,师伯,魔剑上的咒文我也是一知半解,时灵时不灵,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元云道:“就算不用刚才的招式,你也稳赢他,信不信?”

韩夜没有说话,元云知道他根本没把握,于是拍拍他肩膀,小声道:“还记得你师父教你的真武七剑诀里头,第一诀是什么吗?”

韩夜点头道:“洞悉天机斗字诀。”

元云道:“好,我现在教你一个速成打赢纪云的法门……‘化剑为气、以气锁敌‘,这点使剑高手都会,但到了蜀山,这门功夫就不需要凭剑施展了,因为它有了个新名。”

韩夜忙问:“什么?”

元云一字一顿地道:“锁、气、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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