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川的腿不能久站，等待陆闻宋他们几人的时候，靠坐在车门敞开的面包车里，同身边的肖丞十指紧扣。
不知不觉间，初升没多久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只余灰蒙蒙的天，和不知疲倦，到处都在纷纷扬扬的大雪。
肖丞小心倚在楚黎川的肩头，关于和池星冉的最后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哑着声音无比愧疚：“我想带他回家的。”
楚黎川轻轻揉搓着肖丞的手背，歪斜的脑袋压在肖丞的发顶，很自然地轻蹭着。
“他已经回家了。”
在无人知晓的几年黑暗中，池星冉比任何人都渴望生活在阳光下。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时候选择死亡，比活着更安逸。
而且因为傅斯行的胁迫，他的手上也许并不干净。
哪怕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未来的他，面对的也一定会是铜墙铁壁一般，无法逃脱的牢狱。
这样的生活，对早就心死了的池星冉来说，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肖丞闭了闭眼，突然直起身：“池星冉说他有一只猫，我们把它接回去吧。”
楚黎川看着肖丞温柔笑着，蜷起食指刮过肖丞的鼻梁。
“好。”
陆闻宋跟在安文允的身后慢慢走来，远远对上楚黎川的视线，立马心虚地扯唇笑笑。
楚黎川没跟他计较：“脸上怎么回事儿？”
陆闻宋走到楚黎川身侧站定，摸了摸脸上的长疤，理直气壮说道：“为了救周芝。”
虽说周芝这些年都是在利用楚黎川的善良。
可三人相处间不经意展现出来的亲情，那可是陆闻宋从楚黎川嘴里真真切切听说过的。
更何况，当初楚怀凛的死亡对楚黎川的打击很大。
是周芝的存在，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在看到周芝遭受凌辱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冲上去替她挡了一刀。
可蛮牛这人心狠手辣，最后还是要了周芝的命。
陆闻宋哽着脖子，啧了一声：“抱歉哈，没能帮你救下她。”
楚黎川一顿，过了半晌才无所谓道：“都过去了，她不值得你这么拼命。”
陆闻宋却是不赞同。
“不一样，我救她，藏着私心，一是为了让她对你更愧疚，二是她也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我肩膀上的担子，不允许我对她的死视而不见。”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这条伤疤，他才有了接近傅斯行的入场券。
他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完成得很出色。
在几人聊天之际，林忻押着傅斯行走过来了，徐岩澈则是和同事抬着池星冉的身体，从他们身后悄然经过。
陆闻宋垂着脑袋，无聊地踩着地上的雪：“可担子再重又有什么用，我给自己下达的唯一一条任务，最后还是失败了。”
听到陆闻宋的话，几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
楚黎川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四处奔波，回国的中途就发了高烧。
导致他一下飞机，重新住进了医院。
回来的路上肖丞从江行景口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得知肖岑因为出现心理问题，一直都在医院接受治疗后，肖丞先去了他的病房。
刘姨留在别墅照顾楚黎舟，关山雪便在楚柏艇和肖岑的两个病房之间来回跑。
为了能让自己忙起来不瞎想，她一直都在亲自照顾两人。
肖丞过去的时候，关山雪恰好不在。
肖岑一个人坐在窗户边，背对着门口方向，看着外面，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肖丞推开门进去，肖岑头也不回地问道：“妈妈，你说哥哥他还能回来吗？”
肖丞不语，走上去站在肖岑的身后。
没等得到肯定回答的肖岑心理防线再度崩溃，压不住的哭声从嘴边细细流出。
“回不来了对吗？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哥哥，我不应该出去的，我不应该相信顾洲白的……”
“可为什么你们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以前哥哥有危险的时候不告诉我，现在他是死是活的消息也不告诉我，呜呜呜，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
看着已经瘦了整整一圈的肖岑，肖丞心疼地拍着他的脑袋。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儿，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当初在学校里发现肖岑不见了之后他和关山雪格外恐慌，以至于忘了明明是可以打一通电话确认的小事，却偏偏要以身犯险。
不自量力地同一心想要寻死的顾洲白对抗。
在肖岑慢吞吞转身的时候，肖丞轻缓地揉着他的脑袋。
“不是你的错，是哥哥的错，当初如果及时给你打电话提醒你，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了。”
谁知肖岑立马冷静地反驳他。
“哥，你错了，幸好你当初没有给我打电话。”
肖丞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黑溜溜的瞳孔，也写满了清澈。
他不解地看着肖岑，肖岑一边哭，一边笑，还顺带跟肖丞解释：“后来犯罪心理师侧写复盘的时候，他明确提起，如果当时有电话进来的话，顾洲白一定会毫不犹豫，当场结果了我。”
那个时候的顾洲白只想报复肖家。
但凡发现肖岑有联系外界的苗头，就会迅速激起他的仇恨情绪。
当场拉着肖岑一起去死。
距离当时的恐怖场景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当听到肖岑的描述，肖丞还是冷不丁出了一身的汗。
对上肖岑认真的目光，肖丞不自然瞥开视线：“我知道，我就是安慰一下你，不想让你负担太重。”
肖岑对肖丞的自我找补深信不疑，脑袋一撞，直接把脸埋进了肖丞的怀里。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才佯装不经意提起：“哥，你几天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