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张姨坐在民宿一楼的吧台理帐，门上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宋红缨带着墨镜翩然进门，所行之处留下浓郁却不刺鼻的脂粉香风。
于旦和陈自力一路小跑冲下楼，两人都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一脸认真地坐在潜在投资人对面。
“剧本我看过了，说说总投资五百万是怎么算出来的吧。”宋红缨呷了口张姨送上来的红茶，开口问道。
于旦和陈自力对视一眼，问则代表心动，心动就会导致行动，这一刻他俩仿佛听到了金币哗啦掉落的声音。
“这是《恶人传》的初始成本预算，分成线上费用和线下费用两大项。”于旦打开笔记本电脑里的文档，开始认真讲解。
“线上费用的大头是主创团队的薪资，包括剧本版权，导演、编剧、摄像还有演员们的薪水。”
于旦的讲解简略，表格里的细项却是列的甚为详细。
单是编剧这一分项下就列了近十个细项，其中好几个都是看上去不明觉厉的专业词语。
宋红缨指着“润色修改费”和“后续开发”两项问道：“前边剧本那一项不是已经写了三十万版权费嘛，编剧这页怎么还有这么多花钱的项目。”
于旦上一世为了给手里的节目拉赞助，经历过无数次面向外行们的宣讲，早就练就出一套深入浅出的讲解话术。
“拍摄中会有各种状况，不可能全然按照原剧本走，这个场景太烧钱，改；那个场景不好过审，改；导演突然灵光一现要求加点儿剧情，还是得改，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跟组编剧全程参与拍摄，及时进行润色和修改。”
“小姨你手里的初稿相当于故事性叙述，直观快速地让人看懂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而电影拍摄时不是按照故事情节顺序来的，需要依照不同场景做出细致的拆解，日景，夜景，内景，群戏……拆解得越细，成本就越可控。后续开发就是做出分镜和分场脚本的费用。”
宋红缨狐疑地盯着于旦：“这些表格都是你做的？”
于旦随口回答了个嗯，再一看宋红缨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一个刚出狱的民宿老板怎么突然间就会做影视预算了呢。
“狱里不是有图书室嘛，小说之类的大家都抢着借，我就挑些冷门的工具书消磨时间。去年看了一本《制片人入门指南》，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细读了一遍，这些都是那本书里教的。”于旦摸了摸鼻子，胡乱找个理由搪塞，“我这也是照葫芦画瓢，做的很粗糙，大框应该对，细节什么不一定准。”
这话勉强能糊弄宋红缨，却糊弄不了陈自力。
陈自力可是亲眼看着于旦一顿噼里啪啦猛敲键盘，两个小时不到就做出了完整预算书，那娴熟度可不是看过一本工具书就能做到的。
于旦这小子一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在监狱里结交了某位身怀绝学的高人，高人罪孽深重，自知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便把毕生才学倾囊相授给了后生狱友…
可是非亲非故的，高人为何要把衣钵传给于旦呢，难道说…怕不是…
陈自力深陷于大开的脑洞无法自拔，只觉菊花一紧，看向于旦的眼光充满了同情。
于旦哪里知晓陈自力脑子里的奇幻小剧场，喝了口可乐继续讲解：“线上费用可产生的金额区间跨度很大，一个大牌演员和普通演员就能差出几百倍的价钱，我索性把线上费用的总体预算直接卡死在一百八十万。”
“已知剧本费用三十万，剩下的全体人员也就只剩一百五十万。这个预算直接就把三线以上的演员都排除掉了，我会先敲定导演，再和导演一起从平价演员中挑选合适人选。”
“好在《恶人传》的主角都是个性鲜明的男性角色，不必非得熟面孔扮演，也无需帅哥。”
“相貌平平但演技精湛的绿叶演员还是很多的，这种类型的演员平时多是饰演配角和反派，如果能得到领衔主演的机会，他们很多人都会愿意在本就不高的片酬基础上再做出让步。”
宋红缨点点头，说道：“你这思路和霍海怡说得差不多，她也说这个本子不用找流量明星，而是应该启用敢拼敢打肯吃苦的硬汉类演员。”
陈自力兴奋地插话：“缨姨你今天见过霍海怡？她也知道我们要拍电影了？”
于旦疑惑地问道：“霍海怡是谁？”
陈自力表情夸张地回答：“一个超级大金主，既是大霍总的掌上明珠，又是小霍总的宝贝妹妹，你想想她得有多壕！”
宋红缨轻拍陈自力胳膊，嗔怒道：“霍海怡现在边念法学硕士边在律所实习，多努力的好姑娘啊！她今天还提到你了，人家说很佩服你潜心求学的决心，选了药学这么难读的专业，我听了可真是犯愁……
陈自力慌忙朝于旦使眼色求救，脚也在桌子下边猛踹于旦的凳子腿。
“咳咳，那位霍家千金说得很对，既然是低成本电影，钱肯定得花刀刃上。我把百分之六十五的资金都规划在了线下费用的预算上。”
于旦打开新的表格，密密麻麻无数细项。
“线下费用主要是用在技术上的支出，布景，器材，道具，服化，音效，后期剪辑等这些开销，还包括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日常开支，例如剧组人员的食宿费和交通费等。”
“《恶人传》题材偏写实，用到特效的地方很少，大场面也不多，二百四十万的预算只要把控得当，应该能拍出来效果不辣眼的成片。”
于旦把“宣发和营销”黑字加粗，“宣发上我只留了三十万元，虽然宣发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但这部电影整体盘子就小，也没必要采用大把砸钱的铺天盖地式宣传策略。我想了一套相对省钱的方案，但还要等拍摄时结合实际情况再具体计划。”
于旦打开最后一页总结道：“上边各项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是四百五十万元。当然，无论预算做得多细，实际拍摄时还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开销。所以我又在预算中加了五十万元的应急备用金，用于应付临时增加的支出和解决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