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摄像师坐在副驾驶上拍摄马东锡边开车边打电话的近景镜头。
雨刷器高速摆动，奈何“雨”下得太急，玻璃上仍是迷蒙一片。昏暗的灯光散发着幽幽绿光，虽然没有背景音乐，那种阴森的气氛依然烘托出来了。
摄像师避开会拍到内饰的角度，只把镜头集中在人像上。马东锡开着的那台黑色奔驰，其实是一台李鬼奔驰——马自达三披着山寨外壳，又加了奔驰的立标。
“你走吧。”简单交涉后，马东锡正要上车，穿着雨衣的张毅举起匕首偷袭……
马东锡转身握住道具匕首，手里用劲捏破贴在掌心的血袋，由蜂蜜加色素调出的略显粘稠的红色液体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一拳虚晃，因为角度问题，看似正好打在张毅面门上，张毅后背着地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上映时只有几十秒的打戏，却足足拍了一个小时。
马东锡打戏经验丰富，一拳一式都挑不出毛病，忍痛反击的表情也很到位。
张毅虽然也认真地练了好几天挥刀和挨打的姿势，可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动作达不到姜海的要求，连着被喊了六七次重来。
挥刀，出拳，倒地，反复再反复。张毅的雨衣里塞了厚厚的保护垫，仍是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扑街”，只能咬牙硬挺着继续。
“卡，过了！”这一刻导演姜海的声音仿佛成了天籁。
马东锡伸手拉起气喘吁吁的张毅连声道歉，张毅的小身板太瘦弱了，虽然没真挨打，摔了这么多下也是够受的。
张毅苦笑着说道：“这又不赖你，仗着你下午时教了我怎么摔倒才不伤腰，不然我更得遭罪。”
姜海温言鼓励：“辛苦了，刚才的画面很好！你俩多喝点儿热乎姜汤暖暖身子，歇口气缓一下。今晚就是你俩的受难日，马东锡还得被张毅开车撞一下，张毅你还得举刀杀狗。”
场外观摩的于旦和陈自力从后备箱搬出提前准备的零食和牛奶，招呼大家补充点热量，已经快十一点了，今天的工作时间早就超出了九九六的范畴。
丁墨又吃了两粒止痛药，于旦强行把他押上车后跟姜海等人打了声招呼，“我送一趟丁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我真不累，平时我睡得也晚。”丁墨不想麻烦于旦跑来跑去，强撑着笑脸说道。
于旦沉默着发动汽车，开了一段路后才缓缓开口：“《恶人传》需要丁老师，不只是今天，是全程都需要你。拍电影是分段马拉松，不是一气呵成的百米短跑。你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我还是八点钟去你家楼下接你。”
丁墨有种眼睛里进砖头的感觉，只得低头借咳嗽掩饰：“好，我听制片人的。”
………
凌晨一点，姜海超大号保温杯里的浓茶已经喝的见了底。
何二哥赞助的拍摄场地身兼数职，今天又充当起了凶案现场。剧组挑了一处幽暗的后院，用来拍摄吕乔杀狗后又杀害保安的那场戏。
真正的保安刘大爷接到了厂里领导的通知，告诉他全力配合剧组，厂里的大黄狗也借给剧组一用。
导演最头疼的两大类型演员：儿童和宠物，这两者的特性就是根本不受控制。
后院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还开着明晃晃的大灯跑来跑去，以为厂子里进贼了的黄狗大声狂吠，呲着犬牙试图守护家园。
刘大爷几番安抚，大黄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张毅尝试靠近培养下感情，大黄狗立刻汪汪大叫着再度炸毛。
导演姜海看着蹲在地上抚摸黄狗的刘大爷，脑子里灵光一现，指挥摄像组调整拍摄角度，一会儿只拍背影和刘大爷的手部特写。
刘大爷穿上雨衣举起匕首，一步一步地靠近，大黄狗疑惑地歪头，似乎在观看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莫慌莫慌，旺财你莫要慌。”刘大爷小声念叨，左手拽住大黄狗后脖颈处肥嘟嘟的厚肉，右手高高举起匕首。
“卡，这条过了！”姜海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家辛苦了，收工！”
于旦从车里翻出三百元现金，“大爷谢谢您，您帮我们演了一条很重要的戏份。”
“哎呦，给钱干啥呀，这整得，我和旺财竟然还拍上电影了！”
刘大爷口嫌体正直，嘴里说着不要，小手却快速地接过钞票，仿佛生怕于旦反悔。
“你们这电影叫啥名字？我回头告诉我小闺女去影院里看看她爹，她就爱看电影！”
“恶人传！”
刘大爷一脸迷惑，“啥传？”
“恶人传，就是大恶人那个恶人！”陈自力大声说道，又用手机打出文字给刘大爷看。
“这名儿起的，恶人遍地跑，还值得特意拍部电影？”刘大爷嘴里念叨着，挥手目送剧组车队离开。
………
“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拍电影真是太太太累了。”陈自力瘫倒在副驾，满脸的生无可恋，“以后天天都得拍到这个点儿吗？”
于旦趁着红灯的十几秒，用指关节顶着太阳穴按摩了几下，“不会的，总拍大夜戏铁人也受不了。明天早上我先出门，你多睡一会儿吧，十点前起来就行。”
陈自力一听能睡懒觉，声音立刻活泛了不少：“这多不好意思……”
“十一点钟你去伟达律所见霍律师，就是你认识的那位霍家小姐，小姨已经跟她约好了。你把已经签好的那三十几份合同带给她做留档，然后再把她新做的那些合同拿回来。”
陈自力满脸拒绝：“我可不去见她！没听小姨说吗，霍海怡还以为我是大学霸呢，我这一去就露馅了！”
于旦无语地叹气：“你瞒着小姨夫怕挨揍我能理解，瞒她又是为了什么，你暗恋人家啊？”
“暗恋个鸡毛，霍海怡是个听话乖乖女，万一傻乎乎地学给她爸听，她爸再知会大午哥…”陈自力拼命摇头，“不敢想不敢想，还是你睡懒觉然后去见她吧，我宁可早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