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思绪不一。
场上的张灵玉，此时却是另外一份感受。
虽然张武陵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但并没有什么疼痛感。
他只是觉得在刚才那一瞬间，神志有些恍惚，身体一股气流冲过，然后体内空空如也，仿佛被掏空了躯壳。
更重要的是，张灵玉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是一直以来的某种很熟悉的东西，就在刚刚破碎掉了。
他只觉现在一丝不挂的袒露在众人面前。
从未如此弱小过........
张武陵收回手掌，刚想开口，却见张灵玉身体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低着头将面貌掩藏在阴影之中。
嗯？这是咋了？
张武陵挠了挠头，他刚才下手可是特别轻的，不像之前都是一巴掌把人打飞。
因为考虑到毕竟是在天师府，真把张灵玉这个天师弟子打飞了，场面应该会难看，还是要照顾天师的面子。
大伙儿没说话，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灵玉。
忽然，陆玲珑似乎看见了什么拉了拉旁边陆琳的衣袖，低声道：“哥，灵玉道长哭了。”
其实不用陆玲珑说，不少眼尖的已经看到了，从张灵玉面部的阴影中，流淌而下的那一道晶莹泪水。
月光灯火下，那无声的泪水非常清晰。
张武陵更懵了，心中嘀咕道：‘不会吧，自己刚才明明控制的很好啊，决计没有打疼对方的可能。’
“孽障！”
一声大吼，打破了良久的死寂。
张武陵闻声识人，浑身一哆嗦，转身冲着周蒙的位置就是一个猛虎伏地式跪下。
“师爷，冤枉啊！”
周蒙小个子，站在凳子上，破口大骂：“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比试切磋罢了，你下如此重手？！”
“啊？”张武陵摆手道：“我没有啊，我下手轻着呢，您看，灵玉师兄脸上绝对一个巴掌印都不会有，一根毫毛未损啊！”
“我说的是这个吗！”周蒙火冒三丈，“让你比试，你就把劲力打入别人的丹田，你知不知这有多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废人杀人之举！”
张武陵点头道：“师爷，我用的是柔劲，温和着呢，不伤人。”
太极本就有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张武陵太极真意运用娴熟，可以隔水打砖，砖碎而水平静无波。
因此，张武陵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针对张灵玉体内的真炁。
这样既能让张灵玉暂时失去战斗力，也不会让对方有什么疼痛损伤。
至于散掉的真炁，只要张灵玉运功，用不了两分钟就可以重新凝聚起来了。
相比于后面罗天大醮，某人的魂魄都被吹散了，还能重新凝聚，张武陵感觉自己的方法确实已经很柔和，危险性不能说极低，是根本没有啊。
然而，周蒙却被这话气的跳脚，就想飞身过去给自己这个孽障来上一脚。
好在老天师及时出手，阻止了周蒙的行为，笑道：“老周啊，小辈们比试，输赢正常，我天师府的人，又不是输不起。”
“更何况，刚才的情况，老夫也看了，武陵做的没什么毛病，本来就是各凭手段，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其他人没有插话，有的不好开口，有的默默看戏。
老天师看向张武陵，微微一笑：“武陵啊，起来吧。”
张武陵瞥了一眼周蒙，见自家师爷没说啥，便讪讪的站起身来。
老天师又看向自己弟子，平淡的说道：“灵玉，你也起来。”
直到听到老天师的声音，张灵玉似乎才回过神，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拱手道：“师父，弟子........”
“行了，你先去换身衣服，洗把脸，一会儿为师找你。”
“......是。”张灵玉顿了顿，低头缓步离开。
众人看着张灵玉离开的背影，没有人吭声，只留张武陵一个人站在场上，略微有些尴尬。
老天师看着威武雄壮的张武陵，越看越满意，有种仿佛穿越时空，看到年轻时自己的错觉。
“武陵啊，你也先下去吧，你站在这里，恐怕也没有人敢跟你比试了。”
老天师看得出，现在周围不少人看张武陵的眼神跟看怪物一样，让那些小辈们去跟他打，估计没几个人敢上。
更别说，经过刚才那一下，老天师已经看出来，张武陵修为很高，再继续把他放在小一辈里面，并不合适，得单独摘出来才行。
张武陵一拱手道：“得嘞，晚辈告退。”
大伙儿见张武陵大步走下场，一些小辈心里才松了口气。
幸好，不用跟这种怪物比试。
而随着张武陵的退场，比试的高潮似乎也落下了帷幕，接下来的比试，跟过家家差不了太多。
也就陆玲珑和风莎燕两个女孩子的交手，有点看头，还算是精彩。
当然，今天来的人还不全，若是各门各派都到齐了，估计还能看到不少英才显示身手
宴席散去，大家各自退场，回房间休息去了。
老天师没有休息，而是和田晋中两人来到了一处房间，坐在上位，静静等着某人的到来。
扣扣扣——
“进来吧。”
门打开，张灵玉走了进来，到蒲团前跪下，向老天师和田晋中行礼。
看着张灵玉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老天师叹了口气：“灵玉啊，说说吧，刚才怎么回事。”
张灵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弟子也不明白，只是觉得身体里什么空了，好像.......失去了什么。”
老天师凝觑着自己这个弟子，说道：“那刚才，你想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吗。”
张灵玉摇摇头：“弟子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体空了，人松了下来。”
“嗯。”老天师点头，竟然笑了起来，“灵玉啊，从小你就一直严格的要求自己，今天......是你第一次哭鼻子吧。”
张灵玉默然。
老天师继续道：“这一巴掌的滋味不好受，它打碎了你一直以来维持的东西，那个你一直以来要求成为的‘自己’。”
“今天，张武陵一巴掌告诉你，人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张灵玉没有说话，低着头弓着腰，静默着跪在蒲团上。
“灵玉啊，我们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你何时能看到那个‘真我’呢。”
老天师起身，走到张灵玉旁边，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目光远眺窗外明月。
“今夜，正是修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