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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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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沧洲酒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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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的沧州大地上,有一种酒,宛如一颗隐匿于尘世的明珠,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它,便是沧洲酒。

沧洲酒,虽被阮亭先生称作麻姑酒,然而当地的百姓却从未如此称呼过它。这酒的名声,犹如一阵古老的风,在岁月的长河中吹拂了许久许久,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却又因它的神秘与难得,让众人对其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沧州,地处交通要冲,往来舟楫如织。那些行于水上的旅人、商贾,每当酒瘾上头,便会在岸边的酒肆中寻觅美酒。可他们所买到的,往往只是些寻常的村酿,味道寡淡,实在难以入喉,更不配盛入那精致的酒杯之中,玷污了饮酒的雅兴。

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沧州百姓对官府征酒的恐惧说起。官府对沧洲酒的求取毫无节制,犹如贪婪的巨兽,永不知足。当地的百姓们为了保护自家的佳酿,私下里相互告诫,绝不能将真正的沧洲酒卖给官府。哪怕面对官府的笞刑与捶打,他们也咬紧牙关,不肯交出一滴。哪怕有人出价十倍,他们亦不为所动。就连那权势滔天的保阳制府,想要品尝沧洲酒的滋味,最终也只能空手而归,其他人就更不用奢望了。

沧洲酒之所以如此珍贵,皆因其酿造之法极为独特,非市井之人所能掌握。它必须由那些传承悠久的旧家世族,凭借着祖辈们代代相传的技艺与经验,精心酿造。酿酒过程中,对于水火的节候把握,犹如一场微妙的舞蹈,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水,取自卫河。但并非卫河中的寻常流水都可用来酿酒,只有那如金山取江心泉之法所得的水,方能成就沧洲酒的独特韵味。人们会用锡罂沉至南川楼下的河底,汲取那地涌而出的清泉。这清泉,仿若大地的乳汁,赋予了沧洲酒一种空灵、冲虚的气质。

酒酿成之后,其收贮更是讲究至极。它畏寒、畏暑、畏湿、畏蒸,宛如一位娇弱的佳人,对环境极为挑剔。若是触犯了这些禁忌,酒的味道便会瞬间败坏,沦为平庸。新酿出的沧洲酒,口感并不甚佳,必须在庋阁之中静置十年以上,方能成为上品。一罂沧洲酒,价值高达四五金,可因其珍贵,人们多将其作为互相馈赠的礼品,而耻于将其贩卖。再加上沧州的那些大姓家族,如戴、吕、刘、王、张、卫等,如今大多已经衰败,酿酒之人愈发稀少,沧洲酒也就愈发难得一见了。

若是有人想要将沧洲酒运至他处,那更是困难重重。无论采用肩挑、车载还是舟运的方式,只要酒液稍有摇动,其味道便会发生变化。运到目的地之后,还必须在安静之处静置澄半月之久,其味才能渐渐恢复。而在取饮注壶之时,亦不可随意,应当用杓子平平地挹取,若是轻轻摆拨几下,那酒的味道也会改变,必须再澄数日,方能恢复如初。

姚安公曾感慨地说:“饮沧酒禁忌百端,劳苦万状,始能得花前月下之一酌,实功不补患,不如遣小竖随意行沽,反陶然自适。”的确,想要品尝到正宗的沧洲酒,实在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其验真伪之法,更是奇妙无比。若是用南川楼水所酿的沧洲酒,饮者即使醉到极处,胸腹之间也不会有丝毫不适之感。次日醒来,亦不会遭受宿醉的折磨,只是四肢畅适,能够安然高卧。而若是仅用卫河水所酿的酒,便决然没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验新陈之法,也颇为精准。大凡庋阁二年的沧洲酒,可以再温一次;十年的沧洲酒,温十次依旧保持原味,可一旦温到第十一次,那味道便会发生变化。若是一年的新酒,温过两次味道就会改变;二年的酒,温三次即变,毫厘之差,绝无差错,其中的缘由,却无人能够说清。

董曲江前辈的叔父名思任,一生最是嗜酒如命。他在沧州为官之时,深知这佳酒不应被官府征取,故而百计劝谕当地百姓,希望他们能够改变主意。然而,百姓们对沧洲酒的坚守,犹如对信仰的执着,始终不肯破禁。无奈之下,思任公只能在罢官之后,再次来到沧州。他寓居于李进士锐巅家中,才有幸尽倾其家酿。当时,他感慨万千地对锐巅说道:“吾深悔不早罢官。”这句戏谑之言,背后却饱含着对沧洲酒的无尽喜爱与对其难得的深深叹息。

在沧州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位名叫陈生的年轻书生。他生性洒脱,对世间的美酒佳酿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日,他偶然听闻了沧洲酒的大名,心中便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他四处打听,想要探寻沧洲酒的奥秘,却发现这酒竟是如此难得。

陈生并未因此而放弃,他决定亲自前往沧州,寻找那传说中的沧洲酒。一路上,他历经风雨,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沧州。他在沧州的大街小巷中穿梭,拜访了许多人家,却屡屡碰壁。然而,他的执着与真诚,渐渐地打动了一些人。

有一位老者,见他如此痴迷于沧洲酒,心生怜悯。老者悄悄地告诉陈生,在小镇的边缘,有一座古老的酒庄,乃是沧州酒的传承之地之一。但酒庄的主人性格孤僻,很少与外人交往,是否愿意将酒卖给陈生,就看他的造化了。

陈生听闻,心中大喜,急忙赶往那座酒庄。酒庄坐落在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四周环绕着潺潺的溪流。酒庄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陈生上前敲门,许久之后,才有一位老者缓缓打开门。陈生恭敬地表明来意,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沧洲酒?”老者问道。

陈生深吸一口气,说道:“晚辈听闻沧洲酒乃世间佳酿,其酿造之法独特,韵味悠长。晚辈对美酒素有研究,实在不甘心错过这等美酒。”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沧洲酒并非寻常之物,其酿造不易,且传承至今,历经风雨。我等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这酿酒之法,绝不能轻易将酒示人。”

陈生心中一紧,以为老者要拒绝他。但他仍不死心,继续说道:“晚辈深知沧洲酒的珍贵,也明白您的顾虑。但晚辈愿以诚心相待,若能有幸品尝到沧洲酒,定当倍加珍惜,绝不敢有丝毫亵渎。”

老者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沧洲酒的酿造过程。但能否品尝到沧洲酒,还得看你是否有缘。”

陈生兴奋不已,连忙跟着老者走进酒庄。酒庄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老者带着陈生来到后院,只见那里摆放着各种酿酒的器具,还有一些正在发酵的酒醅。老者指着一口巨大的酒瓮,说道:“这便是用来酿酒的器具,沧洲酒的酿造,从选料到发酵,再到取酒、贮藏,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老者详细地向陈生介绍了沧洲酒的酿造过程,从如何选取卫河底的清泉,到如何控制火候,再到如何贮藏。陈生听得如痴如醉,他被这古老而神秘的酿酒工艺深深折服。

在酒庄的日子里,陈生虚心向老者请教,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逐渐赢得了老者的信任。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老者拿出了一罂珍藏多年的沧洲酒。

“今日,便让你尝尝这沧洲酒的滋味。”老者说道。

陈生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他接过酒杯,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宛如琥珀。他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果香与花香,还有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气息。他缓缓饮下一口,酒液在舌尖上滚动,口感醇厚绵柔,先是一阵甘甜,随后是微微的酸涩,最后化作一股悠长的回味,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陈生不禁感叹道。

赵氏宿缘奇情

有一位赵氏族人,他的身影在岁月的长河中若隐若现,连先师李又聃先生都难以记起其字号,只知晓他在家族中辈分颇高。这位赵氏,生性豪爽,喜好游历四方。

有一次,他在旅途中路过清风店,旅途的疲惫让他想找些乐子来舒缓身心。于是,他走进一家酒馆,招来一位小妓相伴饮酒作乐。酒过三巡,微醺的他偶然提及多年前在此地留宿时,曾邂逅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他们共度了两晚美好时光。他仔细算了算,那女子若还在世,如今应未满四十岁,并且还记得她的小名。小妓听闻,不禁惊骇地说道:“这是我的姑母啊,她如今尚在人世。”

次日,赵氏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期待,与小妓一同前往她姑母家中。一路上,他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那女子的模样。临近家门,他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当门扉缓缓打开,那女子出现在眼前时,赵氏瞬间呆住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稀仍能辨出昔日的美丽,而她望向赵氏的眼神中,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是东光赵君耶?三十余年不相见,今鬓虽欲白,形状声音尚可略辨,君号非某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赵氏这才确定,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年少时的旧相识。

一时间,三世同堂的众人齐聚一堂,却毫无寻常的拘谨与避忌。他们围坐在一起,举杯畅饮,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赵氏与那女子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有重逢的喜悦,有对时光飞逝的感慨,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他们就像置身于一场漫长而又奇幻的梦境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两日后,赵氏不得不告别。离别之时,女子提及祖籍本是东光,自其公公那一代起迁居于此,如今已历四世,只是不知祖墓是否还留存于世,并说出了公公的名字,恳请赵氏帮忙寻访。赵氏回到家乡后,偶然向一位乡中老者询问此事。老者听闻,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随后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吾今乃始信天道。是翁即君家门客,君之曾祖与人讼,此翁受怨家金,阴为反间,讼因不得直,日久事露,愧而挈家逃,以为在海角天涯矣。不意竟与君遇,使以三世之妇,偿其业债也。

安生遇狐怪

一日,安生正在家中诵读诗书,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又华丽的地方,周围是一群美艳动人的狐女。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裳,笑语盈盈,将安生围在中间。只见她们轻轻挥动手中的竹笛与琴弦,美妙的乐声瞬间响起,仿佛是从仙境传来的仙乐。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香四溢。狐女们热情地向安生劝酒,眼神中透着一种妩媚与亲昵,行为举止极为放荡。安生虽心中害怕,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他能清晰地听到狐女们的欢声笑语,以及那悠扬的乐声,甚至能闻到酒菜的香气,可他被困在这无形的囚笼之中,毫无反抗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荒诞的欢宴终于结束。紧接着,安生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凭空掷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头面着地,顿时皮开肉绽,有的地方甚至伤到了骨头,鲜血直流。家人发现后,急忙请来了郎中为他诊治。在郎中的悉心照料下,安生的伤势逐渐好转。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股神秘的力量再次袭来,他又被摄到了原来的地方,同样的遭遇再次上演。家人愤怒不已,将屋内的承尘毁坏,以为这样就能阻止狐女。然而,狐女们却将安生摄到了屋顶,待欢宴结束后,依旧将他掷下,伤势依旧惨重。

奇怪的是,安生从未向家人诉说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他的父亲四处寻访高人,终于购得一道符。当这道符悬挂在墙壁上时,安生看到后,顿时战栗伏地,而那些狐女也随之消失不见。当被问及符上所见时,安生说,起初并未看见符,只看到一群兵将,他们面容狰狞,手持戈甲,光芒闪耀。众人皆疑惑不解,这狐女到底是与安生有何仇怨?若有仇,为何又有那亲昵的欢宴;若是为了媚惑他,又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将他掷下。有人猜测是仇怨,认为狐女的媚惑只是为了让安生陷入更深的陷阱,直至死亡而他却浑然不觉。但又有人反驳,若媚惑足以致命,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反复掷下。这背后的真相,如同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儒生与鬼事

那是乡试即将来临之际,书院里的学子们都在日夜苦读,为了前程奋力拼搏。严先生也不例外,他常常在学子们散去后,独自于灯下夜读。夜晚的书院格外寂静,只有严先生的诵读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一天晚上,一个馆童端着茶走进房间,刚踏入房门,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吓得他失声尖叫,手中的茶碗瞬间落地,摔得粉碎。严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起,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鬼披头散发,瞪大双眼,直挺挺地站在灯前。严先生先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笑着说道:“世安有鬼,尔必黠盗饰此状,欲我走避耳。我无长物,惟一枕一席,尔可别往。”可那鬼却一动不动,严先生见此,心中恼怒,大声呵斥道:“尚欲绐人耶?”说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界尺,朝着鬼用力击去。只见那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严先生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不禁喃喃自语:“竟有鬼耶?”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此理甚明,世安有鬼,殆狐魅耳。”言罢,他便重新坐回桌前,继续挑灯夜读,琅琅书声再次在夜空中响起。他的这份倔强与执拗,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让鬼也不敢轻易靠近。

又有一位儒生,他生性豁达,心中毫无畏惧鬼神之念。一天夜里,他在庭院的廊下散步,月光洒在地上,拉出他长长的影子。突然,一个鬼出现在他面前。这儒生见状,不但没有丝毫惊恐,反而镇定自若地呼喊道:“尔亦曾为人,何一作鬼,便无人理?岂有深更昏黑,不分内外,竟入庭院者哉。”那鬼被他这一通呵斥,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灰溜溜地消失了。这便是心中无惧的力量,当一个人内心坚定,不为恐惧所扰,神思便不会错乱,鬼祟自然也无法近身。

还有故城的沈丈农功,讳鼎勋,乃是姚安公的同年。他为人豁达洒脱,不拘小节。一次,他在夜晚归家途中遭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他与一名奴仆相互搀扶着艰难前行。由于雨势太大,他们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废弃的寺庙前。这座寺庙传闻中时常有鬼怪出没,可沈丈却毫不在意,他笑着说:“无人可问,且寺中觅鬼问之。”说罢,他径直走进寺庙,绕着殿廊大声呼喊:“鬼兄鬼兄,借问前途水深浅。”然而,寺庙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沈丈见状,笑着调侃道:“想鬼俱睡,吾亦且小憩。”随后,他便与奴仆一同倚靠在寺庙的柱子上,安然睡去,直至天亮。他的这份襟怀洒落,视鬼怪如无物,将这原本恐怖的经历当作一场游戏,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伊犁奇闻录

在那遥远的伊犁,战火的硝烟刚刚散去,阿文成公率领着大军平定了这片土地的动荡。在一次搜捕行动中,于空山之中擒获了一名玛哈沁。玛哈沁,这群在荒野中求生的人,总是充满着神秘与野性。

当被问及如何在这荒僻之地存活时,那玛哈沁只是冷冷地回答:“打牲为粮耳。”然而,当追问他潜伏已久,又从何得到如此多火药时,他道出了一个令人大为惊奇的秘密。“蜣螂曝乾为末,以鹿血调之,曝乾,亦可以代火药,但比硝磺力稍弱耳。”听闻此言,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随后,又有一位蒙古台吉站了出来,讲述了一个更为奇特的事情。他说,鸟铳在贮满火药铅丸之后,若再取一只乾蜣螂,以细杖小心送入,发射之时,竟可比寻常远出一二十步。这等违背常理之事,起初让众人都觉得荒诞不经,可经过试验,却发现所言非虚。

与此同时,疡医殷赞庵也说出了一个关于水银的奇闻。他道,水银有着蚀五金之能,金遇之则会变白,铅遇之则会化为液体。在那残酷的战阵之上,常有铅丸深深陷入战士的骨肉之中,每当要割取铅丸时,伤者都要遭受巨大的痛苦。但若是以水银自伤口处灌满,那铅丸竟会化为水,随着水银一同流出。

画妖现形记

有一位士人,因事僦居僧舍。僧舍的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美人图轴。那画中的美人,眉如远黛,目若星辰,眉目之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情思,衣褶随风轻轻飘扬,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便会从画中走出。

士人初入僧舍,看到这幅画时,便心生疑惑,问那僧人:“上人不畏扰禅心耶?”僧人却只是平静地回答:“此天女散花图,堵芬木画也,在寺百余年矣,亦未暇细观。”

一日夜晚,士人于灯下读书,不经意间抬眼望向那幅画,这一望,却让他大惊失色。只见画中美人竟似凸起了一二寸,仿佛要挣脱画纸的束缚。士人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此西洋界画,故视之,若低昂,何堵芬木也。” 话刚落音,画中竟传出一个声音:“此妾欲下,君勿讶也。”

这士人素性刚直,一听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厉声叱道:“何物妖鬼,敢媚我。”说着,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掣下那画轴,转身就欲靠近灯盏将其焚烧。此时,画轴之中传出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我炼形将成,一付祝融,则形消神散,前功尽弃。乞赐哀悯,感且不朽。”

僧舍中的动静惊动了僧人,他匆匆赶来查看。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僧人。僧人听后,不禁憬然醒悟,说道:“我弟子曾居此室,后来患瘵而死,难道与这画有关?”那画中的声音不再回应僧人之前的质问,只是转而哀求道:“佛门广大,何所不容,和尚慈悲,宜见救度。”

士人的怒火却并未因画中的哀求而平息,他怒视着那画,大声说道:“汝杀一人矣,今再纵汝,不知当更杀几人,是惜一妖之命,而戕无算人命也,小慈是大慈之贼,上人勿吝。”言罢,他毅然决然地将画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刹那间,烟焰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僧舍。那血腥之气如此浓烈,让人不禁怀疑这画妖所害之人恐怕不止僧人的弟子一人。

此后的夜晚,每当夜幕降临,僧舍之中便会传来嘤嘤的泣声。士人心中明白,这定是画妖的余气尚未散尽,他担心时间一久,这妖邪又会复聚成形。他深知,破阴邪者唯有阳刚之力。于是,他前往集市之上,买来十余串爆竹,也就是京师人所说的火鞭。他将这些爆竹的信线总结为一,待到那嘤嘤泣声再次响起时,他猛然点燃信线,爆竹顿时齐声炸响,声音如雷霆万钧,震得窗扉嗡嗡作响。在这强大的阳刚之气的震慑之下,那画妖的余音终于彻底消散,僧舍从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人鬼交锋

族祖某生性刚直,对这些传言不过付之一笑,甚至大声宣称:“吾不畏也。”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古宅之上。族祖于昏黄的灯下静坐,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忽然,灯光开始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巨鬼,身形魁梧,面容狰狞,阴惨之气仿若实质,丝丝缕缕地散发开来,砭人肌骨。

巨鬼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怒叱:“汝果不畏耶?”族祖某镇定自若,应道:“然。”鬼见他毫无惧色,顿时恼羞成怒,开始施展种种恶状。它的身躯在空中扭曲变形,时而伸长如蛇,时而膨胀如鼓,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良久,鬼似乎有些疲惫,又不甘心地问道:“仍不畏耶?”族祖依旧坚定地回答:“然。”此时,鬼的神色稍稍缓和,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吾亦不必定驱汝,怪汝大言耳,汝但言一畏字,吾即去矣。”族祖某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大声怒斥:“实不畏汝,安可诈言畏,任汝所为可矣。”

此后,鬼又多次劝说,言辞间或威逼,或利诱,试图让族祖屈服。但族祖始终坚守本心,不发一言。鬼见此,无奈地长叹一声:“吾住此三十余年,从未见强项似汝者,如此蠢物,岂可与同居 。”言罢,它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奄然灭矣。

此事传开后,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责怪族祖:“畏鬼者常情,非辱也,谬答以畏,可息事宁人,彼此相激,伊于胡底乎?”族祖却不以为然,他神色凝重地说道:“道力深者,以定静祛魔,吾非其人也。以气凌之,则气盛而鬼不逼;稍有牵就,则气馁而鬼乘之矣。彼多方以饵,吾幸未中其机械也。”众人听后,皆觉得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不禁对他的勇气和智慧暗自钦佩。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自那夜之后,族祖每夜都会陷入同一个梦境。梦中,他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四周隐隐传来鬼哭狼嚎之声。那巨鬼再次现身,它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怨念。巨鬼不再像之前那般直接恐吓,而是化作各种族祖熟悉之人的模样,或悲切哭诉,或苦苦哀求,试图动摇他的意志。

族祖在梦中坚守本心,不为所动。但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萦绕心头,仿佛那鬼并未真正离去,而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深知,这场人鬼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族祖独自坐在书房中,翻阅着古籍,试图寻找破解之法。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灯火瞬间熄灭。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族祖握紧拳头,大声喝道:“鬼魅,你若敢再来,我定不会手下留情!”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书房。只见那巨鬼就站在他面前,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这一次,鬼不再与他多言,直接伸出双手,向他扑来。族祖侧身一闪,顺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鬼砸去。鬼轻松地避开,然后猛地一挥衣袖,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族祖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族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但他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

此时,他想起了古人对付鬼魅的方法,于是强定心神,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以正气驱散恶鬼。鬼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它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族祖趁机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辟邪之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尘封已久的桃木剑。他拿起桃木剑,朝着鬼刺去。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欲逃。族祖哪肯放过,他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后院。

后院中,一口古井散发着幽幽的寒气。鬼跑到井边,突然停住了脚步。它缓缓转过身,看着族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它纵身一跃,跳入了古井之中。族祖赶到井边,望着深不见底的古井,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自那夜之后,族祖再也没有见到那巨鬼。但他知道,这口古井定有蹊跷。于是,他决定下井一探究竟。他找来了绳索和灯笼,小心翼翼地潜入井中。井壁湿滑,长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随着下降的深度增加,寒意越来越浓,族祖不禁打了个寒颤。

终于,他到达了井底。井底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四周弥漫着浓雾。族祖举着灯笼,缓缓向前走去。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一个洞口,洞口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族祖深吸一口气,握紧桃木剑,毅然走进了洞口。

洞内阴暗潮湿,墙壁上闪烁着诡异的磷火。族祖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墓室。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族祖走近石棺,发现石棺的盖子微微敞开,一股强大的阴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他知道,那巨鬼定在石棺之中。于是,他举起桃木剑,用力推开了石棺的盖子。刹那间,一道黑影从石棺中飞出,正是那巨鬼。巨鬼此时的模样更加狰狞恐怖,它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阴气,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族祖毫不畏惧,他挥舞着桃木剑,与巨鬼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桃木剑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风声。巨鬼则施展出各种诡异的法术,试图攻击族祖。一时间,墓室里光芒闪烁,阴气弥漫,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在激烈的交锋中,族祖渐渐发现了巨鬼的弱点。它每次施展法术时,都会有一瞬间的停顿。族祖看准时机,猛地一剑刺向巨鬼的要害。巨鬼躲避不及,被桃木剑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它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化作一缕缕黑烟。

族祖不敢松懈,他继续挥动桃木剑,将黑烟彻底驱散。随着最后一缕黑烟消失,墓室里恢复了平静。族祖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人鬼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冤魂悲歌

某公家中有一小婢与一小奴,在他们尚处孩提之时,某公便自作主张,为他们定下了婚事。自那以后,这两个孩子便在府中一同生活,朝夕相处,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深厚的情谊。他们天真无邪,往来出入从不刻意回避,偶尔的欢声笑语,也不过是青春年少时的本能反应。

然而,命运的转折却在不经意间降临。一日,阳光洒在庭院之中,小婢与小奴在庭中偶然相遇,或许是谈及了什么趣事,两人脸上的笑容尚未收敛,恰在此时,某公踱步而来。他一眼瞥见这一场景,顿时脸色阴沉,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是淫奔也,于律奸未婚妻者,杖遂。”言罢,即刻传唤仆人取来杖具,决意施以严惩。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求情,皆言二人不过是儿女嬉戏,并无任何不当之举,况且从婢子的眉梢与身形也可轻易验证她仍保有清白之身。但某公却不为所动,固执己见地说道:“于律谋而未行,仅减一等。减则可,免则不可。”于是,在他的强硬命令下,小婢与小奴惨遭杖责。那沉重的杖刑落下,每一记都饱含着某公所谓的“正义”,打得二人皮开肉绽,几乎奄奄一息。

自此之后,某公对他们的“无礼”行径深恶痛绝,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更是故意拖延他们的婚期。原本充满活力的两个年轻人,瞬间被阴霾笼罩。每当他们在府中一同劳作时,皆是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生怕再次触怒某公;闲暇无事之时,只要远远望见对方的身影,便急忙藏匿起来,不敢相见。他们的生活从此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之中,每日如履薄冰,在压抑的氛围里苦苦挣扎,精神上的折磨使得他们日渐消瘦,忧郁成疾。不到半年的时间,小婢与小奴便先后在病痛与绝望中离世。

他们的父母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忍见自己的孩子死后仍不得安宁,于是向某公乞求将二人合葬,让他们在黄泉之下能够相依相伴。然而,某公却依旧怒容满面,严厉斥责道:“嫁殇非礼,岂不闻耶?”决然拒绝了这一请求。

岁月悠悠,时光流转,某公也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老去,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他弥留之际,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话。只是声音微弱含混,旁人难以听清全部内容,唯有“非我不可”“于礼不可”这两句话,反复念叨了十余次之多,清晰可闻。众人见状,不禁心生疑窦,纷纷猜测他是否在临终前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景象,或是被那冤死的魂魄所困扰。

回想起往昔,按照古礼,男女之间若没有行媒从中牵线搭桥,本不应知晓彼此姓名,私自往来更是不被允许。可某公却在这两个孩子懵懂无知时,便为他们定下了终身大事,使得他们自幼便清楚知晓对方将是自己未来的伴侣。在这小小的府邸之中,他们每日朝夕相对,同处一室,又怎能抑制住内心自然滋生的情感?再者,古礼虽强调内外有别,内言不出于阃,外言不入于阫,可某公家中僮婢数量有限,无法做到让他们各自独立处理事务,日常的生活起居中,难免会有频繁的接触与交流,又怎能强求他们做到不通一语?

这一场悲剧的根源,实则在于某公自身。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却又以严苛的礼教束缚他们的言行,在发现所谓的“越礼”行为后,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加以惩处。他的固执与偏激,使得这对年轻人的爱情被无情碾碎,生命也随之消逝。他们的冤魂,又怎能甘心就此消散?

在某公死后,府中常常传出一些诡异的声响。夜晚,当月光洒在庭院的青石小径上时,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和男子的叹息声,仿佛是那对冤死的情侣在诉说着心中的哀怨与不甘。有仆人声称,曾在恍惚间看到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身影,在回廊下徘徊,面容悲戚,眼神中满是怨恨。而另一些人则说,在寂静的深夜,书房中会传来阵阵翻动书卷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寻找着什么,可当他们壮着胆子前去查看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那晃动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灵异之事愈演愈烈。府中的花草树木开始莫名枯萎,原本生机勃勃的花园变得荒芜凄凉。井水也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变得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某公的后人们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生活,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但他们却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发生。

直到有一天,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路过此地。他一眼便察觉到府中弥漫着的浓烈冤气,于是主动上门,告知某公的后人,这一切皆是那对冤死情侣的冤魂所为。他们因含冤而死,心中的怨念无法消散,故而化为厉鬼,在府中作祟,以宣泄心中的愤懑与痛苦。

某公的后人们听闻此言,惊恐万分,急忙向道士请教化解之法。道士沉思片刻后,说道:“唯有为他们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超度他们的冤魂,让他们得以安息,或许才能平息这场灾祸。”后人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按照道士的吩咐,筹备法事所需的一切物品。

在一个月圆之夜,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在府中的庭院里摆下法坛。法坛上摆满了香烛、祭品和各种符咒,周围环绕着白色的帷幔,随风飘动,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施展法术,超度冤魂。

随着道士的咒语声响起,府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原本平静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将那皎洁的月光遮蔽得严严实实。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法坛上的烛火剧烈摇曳,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缓缓浮现,正是那对冤死的情侣。他们的面容依旧带着生前的哀怨与痛苦,眼神空洞地望着道士和某公的后人们。道士见状,加大了念咒的力度,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试图驱散他们心中的怨念。

在道士的不懈努力下,那对冤魂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他们缓缓地向道士和某公的后人们行了一礼,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之中。

破镜重圆

李甲,本是一个普通的山西少年,然而命运的车轮却在不经意间开始了它曲折的转动。因家庭变故,李甲辗转成为了乡人靳乙的养子,并从此随了靳姓。自那以后,他便与家中失去了联系,家乡的亲人们四处寻觅,皆无果而终,渐渐地,关于他已不在人世的传言开始在乡邻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李甲家中,他的父母在思念与绝望中相继离世,只留下他的妻子孤苦伶仃,无所依靠。无奈之下,她只能前往母族舅氏家寄食。她的这位舅舅,常年在外经商,居无定所,带着家人的商船漂泊于南北各大商埠之间,逐利谋生。

而李甲在靳乙家中,同样也与家中断了音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以为家中亲人皆已不在人世。靳乙见李甲已到了适婚年龄,便开始为他谋划婚事。巧的是,李甲妻子的舅舅在一次旅途中不幸病逝,其家属流寓于天津。李甲的妻子考虑到自己年少守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又听闻靳乙欲为李甲娶妻,且想到若能嫁给山西人,日后或许还有机会回归故里。只是她担忧他人嫌弃自己没有母家依靠,于是便与家人商议,诡称自己是靳乙之女,在众人的媒妁之言下,与李甲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成婚之日,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庭院里,宾客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然而,在这喜庆的氛围背后,李甲与他的新婚妻子心中却各自怀着忐忑与疑惑。毕竟,他们已分别八年之久,岁月的痕迹早已悄然爬上彼此的脸庞,曾经熟悉的面容如今已变得有些模糊。

当夜幕降临,喧嚣渐渐散去,洞房之中,只剩下这对新人。他们相对而坐,烛光摇曳,映照着彼此眼中的迟疑与不安。许久,两人都未曾开口,唯有那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终于,李甲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娘子,你我分别多年,今日重逢,却为何感觉如此陌生?”新娘微微抬起头,目光躲闪,轻声说道:“相公,世事无常,你我都已历经太多磨难。”

随着交谈的深入,他们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在这漫长的八年里,各自的经历仿佛是一团迷雾,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真实模样。李甲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怒火,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在未得到确切消息证明自己原配妻子已去世的情况下,便匆匆改嫁,这是对他的不忠与不敬。于是,他开始大声呵斥,甚至动起手来。新娘惊恐万分,哭声与李甲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阖家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纷纷赶来查看。靳乙隔着窗户大声问道:“甲儿,你这是为何?你之再娶,有妇亡之实据乎?且她流离播迁,待你八年而后嫁,亦可谅其非得已矣。”李甲被这一问,顿时愣住了。他细细回想,自己确实从未得到过妻子已死的确凿证据,而眼前的女子这八年来所遭受的苦难,他也并未亲身体验。一时间,他无言以对,心中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与懊悔。

新娘见李甲不再言语,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李甲,哽咽着说:“相公,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这些年我独自漂泊,受尽了苦难。若不是为了生存,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李甲听了,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新娘的手,说道:“娘子,是我错怪你了。我这八年,亦是历经坎坷,如今我们重逢,实乃上天眷顾。”

从那一夜起,李甲与他的妻子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开始共同面对生活的挑战。他们一起操持家务,相濡以沫,日子虽然平淡,却充满了温馨。李甲在靳乙的帮助下,继续投身于商业贸易,而他的妻子则在家中默默支持,为他打理好一切。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考验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在一次外出经商的途中,李甲遭遇了一伙强盗。他们不仅抢走了李甲所有的货物与钱财,还将他打伤,扔在了荒郊野外。李甲生死未卜,消息传回家中,他的妻子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在李甲失踪的日子里,他的妻子独自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她日夜操劳,既要照顾年迈的公婆,又要为生计发愁。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坚信李甲总有一天会平安归来。

或许是上天被她的执着与深情所感动,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中。原来,他在被强盗打劫后,幸得一位路过的隐士相救,在其家中养伤多日,才得以恢复元气。夫妻二人重逢,喜极而泣。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经此一劫,李甲与他的妻子更加珍惜彼此之间的感情。他们深知,在这世间,能够历经磨难而不离不弃,是多么的难得。从此以后,李甲在经商之余,更多地陪伴在妻子身边,而他的妻子也一直陪伴着他,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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