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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权贵引发棉纱风潮 官府查案虎头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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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夷和潘霆玉坐在的席位上,整理着准备交易的资料。周家的席位号是三十号,潘家的席位是三十一,两家的席位紧挨着。周伯夷打眼向前望去,孙老四和与尤忠铭坐在前面两排的位置上,摇头晃脑地向周围的人打招呼。

孙老四能够弄到前面第二排十八号席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交易所的董事。尤忠铭也是交易所的股东。为了能傍上孙老四,他送了交易所的管事一笔银子,才弄到了十九号席位。那二十号席位之前的位置,可都是皇亲国戚权贵官吏的席位。

华商纱布交易所自开盘以来,营业额巨大,回报也高。一般经纪人每年的佣金收入都有上万两银子,多则达十几万两,为此纱布交易所吸引了大批投机商。不少经纪人暗中出租经纪人牌号,每月坐收六七千两银子。一些大投机商,包括外商洋行乃至官僚财团都混入期间,利用权势在纱交所里玩弄手段掀风作浪,操纵市场行情,以谋取暴利。

孙老四对交易所门道毕竟不很精通,时常不按常规乱来一气,因此,交易所的同行们送他一个雅号:“无轨电车”。孙老四当然也知道自己道行的深浅,便邀请善于投机的尤忠铭坐在他身边当个参谋。孙老四做棉纱交易,总是向多家经纪人分别买进各月期的多头额子。经纪人并不把他放在眼中,只因他是前朝重臣之子,姑且应酬他而已。再说,谁也不嫌银子烫手的,多多益善么。

周伯夷依照老经验,在临近年底前一两个月,便陆续吃进棉纱多头的额子。年末,期货市场的走势果然如他所料,棉纱期货的价格上涨到了高峰。他便把多头的额子全部卖出,反手吃进了大量空头的额子。转眼过了农历新年,像往年一样,棉纱价格开始从高峰回落。市场上棉纱现货增加,而纱布交易所仓库里的库存多数是压库的烂污纱。周伯夷当然晓得,每年的二月份开始进入棉纱销售交易淡季,经纪人称之为“春荒”。这段时间客户需求不足,市场中充斥着大量陈旧的库存棉纱,因而棉纱价格会保持在平稳的价位。投资者都估计纱价趋势看跌,因此时常是做空头,以待价格跌落时再买进空头的额子。

交易厅里交易清淡纱价平稳,每包纱在二百二十元上下盘旋。除了有几家买进空头额子之外,就没有什么交易。坐在十八号席位的孙老四却一反常态,买进数量较大的多头额子。周伯夷笑着对潘廷玉说:“这无轨电车又开始乱开了。”

“人家底子厚,一夜里输掉一条弄堂都不当回事呢,区区几万元期货又算得了什么!”潘廷玉也讥笑道。

“这倒是的,他爹当北洋大臣时,弄到了几千万的白银,就是让儿孙们来糟蹋的。”

“我看也让他糟蹋的差不多了,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哎,那可是几千万的银子呢,真正是富可敌国!他一辈子也糟蹋不光的。”

“这也难说,以他一夜输几十万的势头弄下去么,也弄不了几年的。我看他最近就逆势买进了好几万的多头额子,如此作死下去能有几日的活头呢!”

“反正他是无轨电车,随便乱开的。保不齐,他明天又大量卖出额子,反手做空了。”

可是,孙老四依旧每日都在买进大量的多头额子,而且,数额在不断地加大。头几天,他向几家经纪人买进四个不同月份的期货,每个月二百包左右的棉纱,后来增加到每个月各三、四百包。经纪人也怕他又是无轨电车乱开了,便照章向他收取证据金。孙老四经常拖延缓缴的臭包,这次竟然如数缴清,就连经纪人也觉得他同往日判如两人。看到他买进的只是几个月份的期货,都吃准他是无轨电车乱开,根本就不会想到他在恶意操纵市场。

荣敬斋和他的大侄子荣裕谦坐在二十号席位上,见到孙老四如此大手笔地做多头,便吃定他是不可能全部收货的,便想着大赚他一笔。孙老四做多头,他就做空头。不少经纪人也跟着荣敬斋吃进空头的额子。周伯夷便是其中的一个,也跟风买进了不少空头的额子。于是,交易所里多空相争的煞是热闹。

四月初,标纱每包价格已涨到了二百四十元。荣敬斋仍不以为然,认定纱价必定会跌落的,大势仍是空头行情。交所里的经纪人们也与他的观点一致,继续做空头。他们依照往年的经验,静候着纱价的回落,便可大赚一票。

周伯夷和潘霆玉与也是持续买进的空头额子,只等纱价回落才好平仓收银子。即使做空不成,他也尽可依仗着三家纱厂的库存抵缴空头的额子。他心里早就盘算过了,把压仓底的棉纱拿出来抵缴空头的额子,就只当处理老库存了。

潘家是做丝绸为主业的,名下丝厂原有两家,后因日本的人造丝大量上市,挤兑得无法生存,才把缫丝厂改造成纱厂的。潘霆玉担心纱厂的产量有限,仓库里的棉纱不够抵缴空头的额子。因此,他向周伯夷开口,如果做空不成要抵缴纱包时,能否借几车的棉纱来救急。周伯夷满口答应。潘霆玉抱拳答谢。周伯夷笑道:“其实是我占你的光了,你不必谢的。”

“何以见得?”

“你想么,我家压仓底的旧纱换成了新纱,我何乐不为呢?”

“那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了。”

令人不解地是,孙老四却仍然在大量买进多头的额子。谁也吃不准,他从哪里筹措到这么大笔的款子,竟敢如此放量买进多头的额子。交易所的经纪人都在幸灾乐祸地期待着,到了月底收货平账时,且看这个孙老四又成“臭包”的下场。

周伯夷和潘霆玉像看憨大玩尿泥似地,瞅着孙老四怪异地操作。数日后,周伯夷感觉到这次孙老四的行为与往日大不相同。他竟然如此专一地做多头,而且是大量地买进多头。这么大量额子,到了月底他从哪里弄这多的现钞来平账呢?一旦烂包了,只怕不仅仅是倾家荡产,还要有牢狱之灾的。

周伯夷的下意识里总游离着一丝惊恐不安的情绪,万一他的背后有个权贵、财团在支撑着,那就是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一位与他有交情的经纪人悄声告诉他,交易所里已有三四家经纪人的名下有十来家大户头在做多头的额子。这些大户头隐姓埋名却实力雄厚,每个月都在大量买进多头额子。尤其怪异的是,善于做投机生意的尤忠铭明显地远避周潘两家人,紧跟在孙老四的屁股后面买进多头的额子,这不得不引起他的警觉。

晚上,他揣着满腹的疑虑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便与父亲和周乐毅商讨这件怪异的事情。周乐毅听完他的叙述后,问道:“这种情况有多长时间了?”

“二三个月了。”

“他的后台老板是谁?”

“不大清楚,也没听说他家有什么后台老板的。”

“他爹可是满清的重臣呢!跟皇亲国戚都是能搭上脉的。”周乐毅思索了片刻,便说:“依我看么,你赶紧平仓,卖出空头的额子。”

“什么道理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恐怕是个巨大的陷阱呢!”

周伯夷“扑哧”笑出了声,说:“你也太过敏了。市场上的人都把孙老四叫‘无轨电车’,把他当憨大看的。”

“你们还把他当憨大?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大憨大!孙老四真是利用了你们对他是‘无轨电车’的习惯看法作掩护,来实施他们庞大的计划。我敢断定,他的身后必有金融大鳄在运筹帷幄指挥他作战呢!”

“你是否小说看多了,在讲故事呢?这个‘无轨电车’会有什么本事,操作如此大的盘子呢?”

“咳,你真是聪明自误。你对孙老四是有偏见的,这种偏见遮住了你和经纪人们眼睛,使得你们看不清事情的本质。而我是没有偏见的,只是根据你叙述的事实来研判的。我认为,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必定是有金融大鳄在操纵市场呢!”

“可能么?你认为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金融大鳄正是利用孙老四的形象完成了布局,要是换了别人必定早就被你们发现了。你再想想,孙老四背后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周乐毅极为严肃地对伯夷说。

周伯夷讥笑地神情望着周乐毅。周天瑞则以极为坚定口吻说道:“嗯,我看乐毅分析得完全正确。孙老四的背后必定是权贵重臣,甚至是皇亲国戚在布局,他不过是个站台的。”

“你现在清空额子大不了是吃些小亏,甚至是小有斩获。如果再继续持有空头的额子必定会吃大亏的!”周乐毅坚决地说。

“那好。明天我就出空额子,改做多头。”周伯夷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说。

周乐毅说:“明天你只管卖掉自己的空头额子,补进多头的额子。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我们分析的结果,以防将来闹出事情时被小人反咬一口,说是你散布谣言搅乱了市场。”

“嗯,我只告诉霆玉,让他也卖出空头的额子。”

“你须注意,闭口深藏舌,藏身处处牢呢!”周天瑞也关照道。

“嗯,我晓得了。”

“等等,你荣家伯伯还在大额吃进空头的额子么?”周天瑞问。

“是的。”

“你必须把我们分析的意见告诉他,免得他也吃了大亏!”

“我晓得了。”

第二天上午,周伯夷与潘霆玉在棉纱交易所见了面,便要他卖出空头的额子改做多头。潘霆玉不解地说:“空头的额子正俏,荣家都在大量吃进呢!为何我们要卖出呢?难道就为孙老四一直在做多头么?”

“你不觉得蹊跷么?这孙老四哪来这么巨大的款子,持续几个月都在买进多头的额子呢?这跟他以往的操作手法全然不同了呢!”

“这倒是的。过去他是一会儿做多,一会儿做空,没有定规的。这次却是一条道走到黑,始终都是在做多头呢。”

周伯夷把周乐毅的分析讲给听他。他思索足有五六分钟,才认同了周乐毅的分析,随即就去办理交割手续。

交易所里的其他同行们仍在继续吃进空头的额子。周伯夷往二十号席位看了看,没见到荣敬斋,席位上只坐着荣家大公子荣裕谦一人。周伯夷便悄然走过去,见他还在下单子吃进空头的额子。周伯夷立即制止了他,附在耳边上说:“你立即抛出空头的额子,不要再往陷阱里跳了!”

“你有什么内幕消息么?”

“你小声些,不要弄得谁都知道了。”

周伯夷把乐毅分析的行情讲了一遍,劝他立即抛出空头改作多头。荣裕谦不置可否地说:“我得请示大伯父,再做决定。”

“那你就快去吧!”

荣裕谦快步走出大厅去打电话。十来分钟后,荣裕谦神色明朗地回到了交易大厅,对周伯夷说:“我大伯说:‘根据以往的经验么,这几个月份都是做空,从未见过做多的。不能看到别人生病,咱们也跟着吃药呢!’”

周伯夷有些焦急地说:“这次情况大不相同呢!他家必定是有金融巨头在身后操纵行情呢!”

“等会退了市,我回去跟大伯再说吧。”荣裕谦不以为然地说。

此时,交易所里的纱价仍在持续盘旋上升。不过两个多月的光景,每包纱价从原先的二百二十多元,已经涨到了二百七十多元。

翌日,交易大厅里隐约传出了是三林公司在做多头,进行操纵期货市场的消息。江湖人都晓得三林即是宋家的三位女人。如果孙老四是替这家公司站台的,那么做空的这帮户头都会尸横遍野无一生还的。周伯夷听到此消息不由地一阵颤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所幸自己听了周乐毅的话早早地退出了空头阵营,现在做的是多头。

孙老四背后是三林公司的风声很快就传播开来。这时候,空头户才如恶梦惊醒,即刻去抛出空头补进多头的额子,却为时已晚,纱价已经炒得太高了。整个纱交所已经被三林公司的资本牢牢地控制了。三林公司凭借手中持有不同月份的期货来轧空,并且大幅地提价。于是,空头户越是急于补进,纱价越是涨得快。到了月底交割时,空头户就成了猪羊,任由他们随意宰割。

空头户急忙筹措资金到外地去搜罗棉纱,运回上海来抵缴空头额子。华商纱布交易所规定:每月交易的标纱期货交割期是月底前三天,必须在交割日前一天的中午十二时前,把应交割的棉纱送到纱交所的仓库,超过时限便不能抵缴。

孙老四身后那两个人终于露面了。他们动用权力买通租界巡捕房,让巡捕房派出大批巡捕和探子,布防在纱布交易所仓库四周。凡有卡车或驳船运来棉纱送往仓库的就予以拦截,以超载为借口扣留。扣留的车船等到过了中午十二时就放行。空头户白白地化费了大笔的运费,还要支付所交期货百分之十的违约金。这笔生意实在是做得太冤枉,亏了巨额的钱财无法填补,还要去出脱高价买来的棉纱。

经纪人最头痛的是向空头户追缴证据金,再转缴给交易所。许多空头户已无力平账,早已脚底板涂油溜之大吉了。经纪人找不到客户,又垫不出证据金,只等纱布交易所给予的处罚。做空头的经纪人被逼得走投无路,都聚集在交易所里大喊跌价,扰乱交易所的交易。此时,多头方已把纱价炒到了每包二百九十五元,交易所即刻挂出黑板宣布停拍。

交易所结算下来,空方要追缴证据金已达一千多万元,空头户是无力缴付的。荣家是空头户的代表,请出纱交所的理事杜庸之先生出面来调停。空方代表提出以平均价每包纱以二百八十元为标准,多方则坚持以二百九十元结价。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最终由杜庸之定了五项办法,其中一项是约定在交易所恢复开拍后,多头方面抛出一批期货,五天内其价格只准跌不准涨。但开拍后孙老四悔约不抛售,反而又吃进一万多包,于是纱价再度上升,交易所再次宣告停拍。

纱交风潮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行业的价格。面粉交易所的面粉价格也随之快速上涨。面粉交易所也因多头和空头双方发生争执而宣告停市。社会舆论哗然,对官僚资本的投机行径表示愤慨,纷纷在报纸上发文进行谴责。虞和德代表工商界给蒋介石发了电报,请求派员彻查此案。蒋介石下了个彻查令,指令国民政府实业部进行调查。

实业部次长程天宇从南京到上海。在动身之前,程天宇给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穆鼎丞拍了一份电报。穆鼎丞收到电报,当即就向各经纪人通风报信,要他们准备好账册备查。程天宇一到上海,穆鼎丞以盛宴款待。而后,程天宇提出纱布交易所中多头和空头双方和解的意见,但双方僵持如故。程天宇根本无法解决,只得打道回府。

六月下旬,实业部的部长吴锦昌亲自来到上海。他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在纱布交易所中传讯经纪人,查阅各经纪人字号的账册。吴锦昌先对四十二家经纪人,做了停业三天的处分。他又撤销了涉案的三家经纪人字号。他还对与孙老四、余睿远等九家商号作了每家罚款五千元的处分。

吴锦昌、陈辜民等人在华商纱布交易所内外进行了一番训查,逐渐搞清楚纱交这次风潮背后的主使人是孔祥熙和宋爱琳,胡奇连和盛漱玉是为三林公司做事的。

调查表明身为政府官员的胡奇连、盛漱玉在这次纱交风潮中有操纵投机的嫌疑,吴、盛两人不久即被拘押到南京。然而,记者在财政部长办公处见到吴、盛两人时,只见他们并无被拘押的迹象。法院检察官发出传票,将纱布交易所理事长及元大号股东等传到法庭进行侦讯。

荣敬斋召集了空头户在新亚酒店聚会,商议对策,迫使政府公正地审判此案。他们印制了一批传单,在法院内散发。传单上的措词颇为激烈,呼吁受害者赶快起来,向官僚资本算账。而实业部派来参加调查的徐元文科长也在法庭发表书面陈述书,说盛漱玉为此次操纵市场实际操作者,指责胡奇连、盛漱玉身为政府职员,违法以巨金操纵标纱抬高市价,致使中小资本商人顿受亏折。外商乘机介入,狂赚黑心钱,给国家经济带来不可数计的损失。

实业部官员的陈述书一发表,财政部即感到很紧张,如果法院真的追查下去,就会查到三林公司。于是,当天下午即由财政部次长周琳率领职员数十人赶到上海,直奔纱布交易所调查。

财政部一行诸人分别召见纱交理事长穆鼎丞,经纪人会长及各有关经纪人,询问他们胡奇连、盛漱玉有无委托买者。纱交理事长及各经纪人本来对吴、盛参加投机这事就不敢直言相告,只称听得传闻,今见财政部一帮人气势汹汹赶来,早已心知肚明,谁还敢讲真话。唯有在财政部早就准备好的查询笔录上签字画押。

财政部次长周琳拿到经纱交经纪人签名的查询笔录后,立即乘飞机赶到九江转上庐山去向最感当局汇报。此时,宋爱琳也从上海乘飞机到了庐山。几乎在同时,杜镛之及与纱交风潮有关的人物余睿远、盛漱玉等也奉命到了庐山。

最感当局亲自召见这些人,作了一番今后不可再做投机的训示,一面指令实业部和财政部停止调查,纱交案专归法院侦查,实际上是免得实业部同财政部再在这件事情上发生冲突。上海地方法院接手了这件案子,在开庭询问过程中,盛漱玉毫无顾忌地为自己辩护说:“实业部的调查人员说我是操纵市场的多头大户,某外国报纸还说什么院长、部长也在凭借权力经营投机生意,这全是谣言而已。”

法院传唤了孙老四和尤忠铭询问下的多头单都是谁,把名单交出来。孙老四悄悄地告诉尤忠铭说:“这都是做样子给这帮人看的,千万不可说实话。你交了名单就把做投机的事情坐实了,那你就当了替罪羊,连杀头都有可能的。你挺直腰,咬紧了牙关,就是不交名单;要不了几日,吴和盛俩人就会联手把咱们弄出去,就啥事情都没有了。”

“那要是他们用强呢?”

“我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他们当然晓得谁是后台老板,不敢动我们一指头的,还得好吃好喝地款待我们!”

“那是为啥呢?”

“我跟你直说吧。三林公司的老板娘直接到庐山去找最高当局去了,只消二三天的功夫,咱俩就回家去了。”

果然,地方法院很快就对胡奇连、盛漱玉,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孙老四与尤忠铭连个装模作样的手续都不用办,就安然无恙地回家了。

总商会每月的例会中商议应对纱交风潮善后措施。虞和德主持会议,说:“纱交风潮举国震动,由于各种原因造成巨大的损失,各位大概都听说了各种消息,今天不妨听听纱交所的理事长解析源由。”

纱交所的理事长穆鼎丞遂起身发言道:“这在纱交行业各经纪人都清楚纱交风潮的始作俑者是谁。由于吏治腐败,高层官员纷纷卷入纱布交易投机中,其中三林公司实际上就是风潮的始作俑者,这是公开的秘密。此次标纱暴涨,空方亏损巨大,经各方详询结果如是:交易所经纪人号及花号计有七十余家;四十七家做空头,仅十来家做多头的,却造成空头亏损总数在二千万元以上。经官府审议定案,这些做投机的都无罪释放,无疑是官府言大于行的一贯表现。看其言论光面堂皇,其实质就是一纸空文。我担心的是:经此一役,纱布业会坠落低谷,不少纱厂难以维持下去,人才也会流失,庞大的棉纺市场会被东洋人、西洋人乘机抢占。如此循环,棉纺行业再要咸鱼翻身,就困难重重了。希望各家银行和钱庄以大局为重,要改变只做锦上添花的业务,而不肯做雪中送炭的业务……”

席懋公感慨地接口说:“实业是金融业之源泉,金融家们需眼光放远些放水养鱼,才能收获更大的利润。我建议银行不仅做质押贷款,也要适当开启信用贷款,来挽救一些行将倒闭的纱厂和面粉厂。钱庄也要伸手援助实业,尽量提高信用贷款的额度,以解救实业头寸枯竭的困境。”

“众多的投资者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皇亲国戚赚得车载船装的,就连盛漱玉和孙老四之流也赚得盆满钵满的。这还能叫民国么,只能叫党国了!”荣敬斋愤恨地说。

荣家在这次棉纱风潮中损失严重地影响了主业的经营。荣家从多家银行贷款都已逾期了,现在是绝无能力付息还本的。荣家面临的是被几家的银行清盘拍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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