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求她最后再陪他逛一逛这上京城。
夜晚的烟花依旧好看。
满城烟火长燃，将这一方阔无边际的黑夜照如璀璨白昼。
歌妓唱曲，武夫卖艺，小贩此起彼伏地敲鼓透吆，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只可惜……物是人非。
云窈怔怔抬头看天，眼底没有波澜。
萧衍垂眸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声音暗哑又苦涩，“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拉着她的手，脚步匆忙，从来冷静从容的清隽面容难得染上几分紧张匆忙。
到之前的太子府，他推开门，带她进去。
昼梦阁和当初的简陋模样已相去甚远。
庄严又浪漫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
湖中还放了许多花灯。
造型精巧的莲花灯，花瓣层层叠叠，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真的莲花盛开在水面。
湖心亭四周垂下帷幔，随风而起，轻薄柔软。
细碎的月光透过枝桠洒落下来，落在少女白皙细腻的侧脸，发丝细软，显得很是乖巧。
萧衍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
并不像从前那样温柔缱绻的、动情的吻。
而是一个类似诀别的吻。
留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他将她搂进怀里。
嗓音轻哑又好听，可其中的悲伤，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我永远爱你，别忘记我……”
两人纠缠的人影映在帷幔上，暧昧又迷离，看似是情人相依……实则却是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有关风月，无关你我。
第二天。
云窈在乾清殿醒来。
她看见周围这华丽的布置、繁复的房屋构造……
忍不住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话说，不会是皇宫吧……
她从床上下来，连鞋都忘了穿。
此刻，房间门被推开。
一个面容清隽、眉目温柔的男子背着光朝她而来。
他的眼睛填着笑意，像是思索，又像是携了无边的眷恋。
“醒了？”
云窈点点头。他这么温柔，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
他垂了垂眼眸，看向她的白嫩小脚，声音清朗，“怎么连鞋都不穿，就下床？”
云窈也低头看自己的脚，“……我忘了。”
她只顾着好奇这是什么地方，一时竟忘了穿鞋。
主要还是因为这室内太过温暖，连赤脚踩在地上都不觉得凉。
萧衍上前一步，弯腰，想将她抱回床上……但手指在触到她肌肤时，想到什么，恍然垂下手。
“自己将鞋穿好。”
“哦”，云窈没注意到萧衍的细微动作，只顾着低头弯腰，穿好鞋。
“下午会有人接你离开，这皇宫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云窈百思不得其解，“我之前……是为什么进宫？”
萧衍看着她一如之前娇俏乖软的模样，嘴角微扬，“因为你喜欢我。”
云窈睁大水润杏眼，怏怏瞪他，“？”
萧衍眼底染笑，但墨色的眸中很快又聚起酸涩，“但……我，不喜欢你……看在你陪我一段时间的份上，我送你出宫。”
“……”，难道真照他说的，她是死缠着他不放，还追进这皇宫来？
她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能为爱如此执着……说不定是费尽心思当宫女混进来。
不然，一般都当上皇帝妃子的贵家女，也不像他说的，能说送出宫就送出宫吧。
不过……既然她都失忆了，那过去的就当黑历史翻篇吧！
这皇帝也是真不错，她这么死缠烂打，他都不没让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当然，也或许是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云窈收拾包袱时，看着这些华丽的宫装，东翻西翻，才好不容易翻出两套稍寻常的衣物。
还有那妆匣里的首饰，放在一起简直都能开个珠宝首饰店铺了。
果真是财大气粗，明明不喜欢她，居然还能给她这么多东西。
云窈思考着还有什么东西该带走的……
脑子里不知是从哪儿传来一个声音，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拿起一个枕头，果然看到枕头下放着一条摆得整整齐齐的束发红绳。
看这磨损程度，应该是很爱惜，但因为天天用，所以还是不可避免地稍微有些旧痕。
她小心地将这红绳放置于包袱内。
她脑海里隐隐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模糊的声音……
似乎，是这红绳主人告诉她，他会在桃花树下等她。
也不知怎的，回过神来后，她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一摸，竟是流了泪……
她离开时，那皇帝没有来。
只有侍女迎她出去。
她出了宫门，看见一辆马车，一高挑俊雅、眉眼清绝的男子长腿一跨，从马车上下来。
他抬手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声音染笑，“我叫韩亦珵。”
“哦。”云窈随意应下，掀开帘子上马车。
“你说过，你把你自己赔给我了的。”
“什么？！”云窈被吓到，一个没站稳，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幸好韩亦珵及时搂住她的腰。
云窈将人推开，拧眉瞪他。
她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韩亦珵抬手生生抹平她微蹙的眉头。
又从怀里取出一包用油皮纸包得完好地点心，“说话不算话，可是没点心吃的。”
云窈心底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不会是怕点心会凉，特意揣怀里吧。
那看来……说不定，她是真说过这话。
“好吧，不过我现在失忆了，过去的我不记得，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心情好，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云窈顺过他手里的点心，打开油皮纸，取出一块，轻咬一口。
唇齿留香，好吃得不行。
她脑子里闪过一句话……“简直怎么也吃不腻”。
她愣了愣，是韩亦珵以前就经常买给她吃吧……有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她声音微低，呢喃似的，“说不定会同意。”
韩亦珵压下心中苦涩，嘴角勾了勾，“小笨蛋，一块点心就把你骗过来了？”
云窈吃着点心，泛着水雾地眸看他，“还骗我呢……以后我要吃很多很多点心，我可是很难养的！”
“放心，我很厉害的，别说养你，就是养七八个小孩都能养的活。”
“……以为我是猪啊，那么能生！”
“我就随口一句……生孩子太辛苦，我会心疼的，还是不要生最好。”
“……”，话说，她失忆以后，跟他认识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吧，怎么都扯到生孩子了……“我饿了，待会儿去哪儿吃饭？”
“不是才吃着点心吗？小馋猫，不过也好，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大餐给你吃。”
“你还会做菜呢？”
“嗯，我做的很好吃。”
云窈摸摸肚子，那看来像韩亦珵说的把她赔给他，还是她赚了呀。
萧衍在城墙上，他不愿看见她离去的样子，拔出剑划伤自己双眼。
鲜红的泪染红衣襟，一如初见。
——
后来。
韩亦珵开了一个学堂。
云窈偶尔帮着记记帐，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学的这记账的学问……
她还在学堂附近种了一片桃花。
一个学生问她为什么要种桃花。
她说有人跟她说，会在桃花树下等她。
她怕等不到他，他会着急。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声音，“窈窈，回家吃饭了。”
云窈回头应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