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无丫头

君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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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分惊担忧又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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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晋跑了趟鸿胪寺、进了回宫、出来后去范府领了通骂,剩下时候就躲在亲王府心不在焉。延州新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虽仍然无法确切证明楚使身故乃燕人作祟,但朝中义愤之声已愈发沸反盈天。尤其秦秉方,他与那火拔支毕毕竟有杀父之仇,这几日四下游说是非战不可,振臂主和的戚晋这便不出所料、又成了众矢之的。眼前楚傅在劝慰、裘友絮叨不停、林文学翻书不语、冯应闲还等着召会。戚晋却只盯着窗外发呆。天色已经黑透,闷闷地下着雨,他不知怎得想到协春苑那繁花或许将委顿一地。昙花仅只一现,欢愉终究难以长久。扣了几日卖身契终究不过白费功夫,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将她赶走。且此一去,他知道她不会回头。

“她回来了。”

亲事典军卷着雨水扑进堂来,满屋子吵嚷瞬间休止。戚晋望着他,好像半天没有听懂。处在亲事府众人目光包围里,荆风清清嗓子,只肯极其别扭地跟一小声:“木棠”。戚晋那双重瞳却并不像他料想的那般瞬间亮起。对面只是缓缓站起身,似因久坐有些疲累,面上却无悲无喜,简直和昨夜的木棠一模一样。

可现下的木棠不是这样。

见到戚晋的那一刻,杏仁眼中竟瞬间蓄满泪光。她下意识便要关门。他急伸手阻住。门扇猛地一声响,像漏了好大一股风,雨珠一时席卷,泼湿了她的衣襟。他们僵持在风口、淋着一场雨,相隔咫尺。可这咫尺之遥却就是天涯。檐下灯笼一晃,映红了她的脸庞、和他的重瞳,映红遍地雨水,和雨水倒影的夜空。其间或许有悲痛、或许有伤病、或许有愤怒、或许有愧疚。荆风哪个都读不懂,只庆幸文雀带小郡主去临丹阙听戏未归,现下院中别无旁人。或许、连他自己都该退远些去。

毕竟她垂了眼睫,甚至不愿再看他;门扇拍在墙上,他闷头说起胡话:

“为什么?撕了卖身契、收了银两,你该去过你的日子!回来、你还想做奴婢?”

他鼻子喷气,似是居高临下。从来胆小乖觉的四无丫头此刻却扬起泪眼,满不在乎顶回他鹰视狼顾的怒意:

“奴婢是杀人犯的妹妹,奴婢本来就是奴婢。”

远方劈过白光,天旱着却一声不响,戚晋湿透大半衣裳,几乎要暴跳如雷。

“殿下曾说过的那些都是谎话!殿下不觉得吗?”

她的声音很轻、接着猛向前一步;他的呼吸很重、却就此怔在原地。他们已经相距得太近、连影子都在廊下重叠。她的泪水刺在他心底,他的叹息落在她眉梢。“你就这么轻贱自己?”他余怒未消;“你就这么希望我恨你?”她失望透顶。

有一阵子,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文雀姐姐一直说,我在、异想天开……所有的一切。她拿段孺人规矩严吓我,拿薛娘子的流言蜚语吓我,拿桃灼走了错路吓我。可我没信过,直到荆大哥说要送我回家。”

“是关切,并非扫地出门。”

荆风不合时宜地插一嘴,又马上在戚晋眼刀下隐没了身形。“我知道。”木棠直摇头,“可后来……那张卖身契、一百两银票。殿下就这么笃定了奴婢、会恨您,再不会回来?”

“卖身契、原本早该还给你。并非……你不再是奴婢、不该伺候小之、不应……”

“不应留在王府?我如果留下,就只能做个奴婢?”

小姑娘说着竟嗤声而笑,抬袖自己在面上胡擦一通:“也是。在殿下眼中,我本来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奴婢。就算阿兄违反军令本就当、斩,我也要认定他无辜、无罪。把我家破人亡的债,都算到你荣王殿下头上?殿下以为,奴婢就是这么个愚钝可恶的丫头?”

重瞳的眸子钉在夜色中央。她吞口气,狠狠咽下眼泪,却撇开目光:

“殿下之前说了那许多话,什么不用跪不用称‘奴婢’,了不起很特别之类,原来都是假的。殿下都不曾听听我的想法,凭什么就替我做了主张要我留在陇州。还是……还是殿下、殿下知道了我家事情,知我不配在殿下、在郡主身边伺候,是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妹妹。如果这样,我现在就走。”

她没有走,戚晋居然也没有拦。

“一派胡言。”

他说罢才撤一步,将她严严实实堵住。他不知何时已伸手抓乱了头发,显是气急败坏、无计可施:“我怎么知道你还愿意回来?就算你与小之亲如姐妹、可段孺人、薛氏……曹文雀说的句句都不算错!你、你到底不该……”

回来。

实在是他自私,这两个字竟烫嘴似的说不出口。木棠眨眨眼睛,望向他的目光已有些奇异:

“我不想做奴婢……这是我的实话。殿下?”

戚晋不答。

他依旧心如擂鼓、思海澎湃、气喘如牛、双目通红。倒是她五脏庙先出声应答。小姑娘风寒体虚、食欲不振。荆风终于是插了句实在话。戚晋眉眼一低一掀、如临大敌般叫起江院判、招乎起厨房。在这节骨眼上,木棠却居然还要气他:

“奴婢不用吃……”

所幸她这病里胡言只说了半句便僵住——藏在袖子里的糕点自己滴溜溜滚下地来,掉在阶下泥水里。那是千觞楼做的七返糕,小之的最爱。刚才回来见在桌上剩着,还不算凉透,木棠便自己摸了来。她要关门时还藏在袖里、争辩时渐渐就松了手,直到此时落在大庭广众、委实丢人现眼。

她实在是想藏回厢房去了。荆风正冲口而出:“可千觞楼是……”戚晋哪管雨势不休,径直钳住她手腕、迈步便走。

所有的失落和怨气梗在喉头,小姑娘的双颊烧得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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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火树、满目澄红。雨水里的千觞楼光华万丈、耀眼夺目。她隔街而望,抱臂将领口揪住:

“所以,这里是……”

“京城里有名的勾栏,茶酒糕点也是一绝。”

“殿下要把奴婢发买来此处?”

“我倒怕你艳慕千觞楼姬子富贵、要乐不思蜀。”

木棠于是还走在他先头,小跑似的、将发间银簪一颠一颠。郡主的饰物到底宝贝,有人远远一瞥、已识货迎上前。木棠却偏不坐、就要在二楼倚栏站定,招摇四顾就是不转过身来。

“骗人。”她气哼哼道,“光我一眼瞧见,有七八九十位姑娘……正经人家好姑娘。不过是个有跳舞的寻常酒楼,才不是什么下作地方。”

她接着却自己乖乖坐回来。

“怕了?”戚晋一挑眉。

“舞台上那些姐姐光胳膊、露肚子……我瞧着害臊。”

千觞楼毗邻鸿胪客馆,本来只是个人来人往行商走客听曲观舞的酒楼,只因多养胡姬、多做西域舞曲,却居然像极了风流烟花地。眼前那小丫头嘴上逞强、身子却不自觉缩成一团,还一圈又一圈拧起袖口。荆风张罗放下了竹帘。戚晋直接将她的椅子拉到自己左手边。

“这样害怕,为何还要来。”

“能在这样显贵的地方、上台去打扮起来跳舞,已经是很好的事情。”木棠切切道,“刚才底下走过去、伺候那些露肩膀的漂亮姑娘的,叫小春的、从前乳名叫小春的。在牙婆那里,我和她挨边儿睡。要是我现在下去问她,问她愿不愿意上台去、卖笑。你信不信,她会跪下来谢我?”

“你和她不一样。”

“我比她幸运。”

“你已……你进过清淑院、监义院五佛山九死一生,荆风说你在良宝林身侧常挨打骂,这也算幸运?”

“我是奴、从前是奴籍。奴籍不算人,活着、能吃好穿好、像我现在这样、简直是顶了天的幸运。殿下要生气便生气,我毕竟做惯了奴籍,低声下气久了,一时改不过来。”

她说着揪一把才送上桌来的七返糕,塞得两颊都鼓起来:

“而且天底下、多的是我这样没福气的人、多的是比我更没福气的人。翡春、小春、还在林府上做奴婢的,在天南海北做奴隶的;还有贱籍,卖去窑馆里的——不是青楼,不是少爷常去的云香院那种地方,不会打扮得漂漂亮亮,不会有文人去写诗、喝茶,只做生意,从早到晚、没日没夜,那可比死了还难受。就算皇宫,也有清淑院和监义院。刚入宫的小宫女也得乖乖挨欺负。他们的日子不也是照样过?不让他们这么辛苦着、才是真真断人活路。殿下要生气,同他们、一个个都去生气好了。”

“但你已不是奴籍,你不是无路可走。”

“我不是。我当然还有些、别的原因。我只是在异想天开。”

再一次、他们异乎同时陷入沉默。千觞楼里灯火旖旎,正缓缓点燃着只挂了一只灯笼的东厢房照不亮的思绪。她喝口茶,彻底擦干了眼泪;他则叹声气,自嘲苦笑。

到底是他自己糊涂。假冒为善、却想着欺世盗名。

太师责难、朝中非议。他只道自己不曾偏袒舅舅,问心无愧、却平白受屈。可与木棠、与这千觞楼的婢子相比,何其可笑。他们所言不假,他的确曾包庇舅舅、不止一次。并不是此番为求自保‘大义灭亲’了,以往错处就能一笔勾销。老太师骂的不错,他合该受着。如木棠所言,天下含冤受屈之人不知凡几,他却只顾朝纲稳固、只知袒护贪官污吏。满口空虚‘国计’,充耳不闻‘民生’。什么荣王……混账透顶!

一旁小姑娘七返糕脱手,撒了满裙褶的荏子,她居然还要一粒粒拾起、塞进嘴里。她那身衣衫旧了,往返陇州又遍染风尘,再兼之方才斜斜吹落的雨水,在戚晋看来已算脏污得不成样子。可她狼吞虎咽浑不在乎,她说这是她自己的活路。

她不再是奴婢,可或许她一直都会是奴婢,永远似这般惶惶不安、却心满意足。可如若她不曾落难、不曾背井离乡卖身为婢……十三岁的李阿蛮,会是个什么模样?山野里吹着风晒着太阳长大,她会有红润的脸庞、和挺直的胸膛;不再一味谦卑恭顺,她会牙尖嘴利锱铢必较、就像方才那通洋洋洒洒的道理一样。他管中窥豹,短暂地瞥得她生而为人、生机勃勃的那一闪光;自然愈发嫌恶她平素奴颜婢膝、灰头土脸的模样。

可若不是他当年初出茅庐、全无章法,立威心切、草菅人命……

四面的灯火灭了,一楼台上拉了帘幕。他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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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探出帘幕的,是只玉润珠圆的足。那趾尖绷紧向前划个半弧,转瞬有如蝴蝶飞上半空,一闪、便不见了。鼓静着,一如满座看客。而后鬼火腾起、直冲霄汉,却接着化作星光一点,被双丰润殷红的唇衔住。火光忽短忽长,将簪满金玉的脑袋照得愈发光彩夺目;胡姬缓缓伏于地底,而后琵琶由轮到扫、由轻至烈,胡笛裂云一声颤!荒漠王帐要被熊熊篝火彻底点亮!

木棠从未观赏过这般摄魂夺魄的表演,现下已看得痴了。向来宫闺官宦行舞奏乐皆讲究庄重高雅,便是太后寿宴上那场胡旋舞,也不过摇铃拨旋赠几分热闹劲罢了,哪来今日这般摄魂夺魄、勾人心弦。但见火光忽明忽暗不可捉摸,凭火起舞的胡姬更加变化莫测。那舞台上吞云吐雾蛇妖似的,摇着闪闪泛光的鳞片,于鼓乐间游弋翻走,或松或紧,时快时慢,半揉半挠间就这么一点点握住看客一呼一吸……

“木棠。”

那不过是一声很小的呼唤,却有如一瓢冷水,瞬间将她激醒。

“我们得离开了。”

戚晋抛个眼色,目光望定了才进得门来的位耄耋老者。“莱国公、兼亲王府傅。趁台上高潮,我们绕到他身后,快些离开罢。”

他说要走,她便哒哒地跑下楼。不是身为奴婢对主家言听计从,她知道他是怕又挨着说教,却并不点透。毕竟她自己也实在需要些新鲜空气了。身上被烛火熏得燠热,嗓子或许是吃多了荏子的原因哑得难受。她躲出门去,长街夜风先在面上激起些微寒,雨点随后落了,将她不知何时溢满的泪水冲洗干净。她回头望去,千觞楼楼高百尺,可摘星辰;满楼灯火幢幢,浩瀚璀璨有如白昼。再这般灼灼灯火映照下,本就夜深少人的长街更显空旷萧条。楼内的乐鼓却还隐隐响着,似回声般,在她心田撞击荡漾。她总像对面照着那毒蛇,唯一隅杯水车薪的烛光,在这照不透望不见的深夜、身在荒漠、无所凭依似的。她唯有用尽全力地僵持,不敢后退、不敢回头,哪怕眼见风暴将近,长夜却永无止休。

头顶的雨却停了。有个高大缄默的身影还似来时一样,为她打起一面伞。

是那样熟悉的存在、那样熟悉的温度,她才盯久了舞台上潋滟华光,难免眼睛发虚;又毕竟大病初愈,恍惚之下竟是冲口道了句——

“阿兄”。

晚风又吹起了,一阵阵檐角雨水,簌簌遮挡了她的视线。雨伞骤然高提,身旁的面孔立时清晰。那不是阿兄,自然、不可能是阿兄。木棠没有去看个仔细,她只是瞬间扭过了脸,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不必。另外,你若不嫌弃,”荆风语气犹疑,语速却飞快,“以后我做你阿兄,算是赔你……”

戚晋自顾自走远了些,竟来不及阻止。而木棠竟应声:“好”,又说句:“谢谢。”

荆风捅人心窝子继续毫无章法说下去:

“我肖午马,虽不知生月,但逝者为大,合该称呼他一声长兄,你便唤我……”

“二哥。”

木棠咬住了字音,认真念过一遍,又将这简单的音节在舌尖反复咀嚼。二哥,她如今有二哥了。这该是怎样的喜事。天大地大,她总还有处栖身之所,有二三好友,还有二哥,再加上位郎中。不是上次给她看诊那位,似乎等了许久,却让殿下放心,说她并无大碍。她望着窗外出神,雨却不知何时停了。她嗅着青草的腥气,想到此后几日将不间断的苦药味道,抬眸又接着见到忠言逆耳——

曹文雀欲言又止,离她只剩几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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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虽轮不到她守夜,身为近身婢,琼光却依然睡得很浅。荆典军一进院,她便从耳房出来;木棠收拾行装时她就在一旁点灯照火打下手;后来他们走了,她又依着典军嘱咐,将东厢房上下洒扫一遍,床褥也统统换了新。木棠已将书籍纸册全数带走,这小屋内便突然显得空荡,竟让琼光一时觉着她是不会再回来,要开门等着新人似的。可典军还吩咐了,木棠不过是娘家出些事儿需得亲自料理,让她一定将话传妥贴了,不许让郡主操心。她就是这么原封不动跟一大早便来推门寻人的文雀说,可对面却好似满腹狐疑。那忧虑不解甚至明晃晃写在脸上,连累郡主连早膳也用不进去。

杨绰玉跑出院外、跺着步子回来。她是殿下掌上明珠,向来说一不二、便是上房揭瓦也无人敢拦。可今儿个却居然被值守亲事挡在朝闻院外。殿下早朝尚未结束,不敢请郡主顶着日头在此久等。守门亲事是这么说,可小祖宗才不买账:“我都瞧见正堂的灯火亮着,甚至还有亲事府的吏员来拜会呢!”

木棠远走归乡,再无人能劝慰这位脾气大、认死理的祖宗。她上午扔了一屋的书,让琼光收拾得腰疼;下午又满王府乱跑,追得琼光脚酸。所幸郡主毕竟是郡主,闭着眼睛也能撞着运气。第二日午后,她们就在后院遥遥瞧见殿下的身影。小郡主张胳膊就跳,殿下却脚底点火就逃。有个胆大妄为的亲事冲上前来将人拦住,人高马大的,连琼光上手帮忙都挣不开。小郡主挣红了脸、揉乱了衣衫,蹬腿退几步照着那亲事劈头盖脸好一通火气,却并不是骂其毛手毛脚、轻薄非礼,而是怒其束手束脚、对殿下所言奉为圭臬、助纣为虐。对面的眼神一时就变得很奇异。文雀必定是瞧见了,才劝说郡主去找孺人娘娘。只她话说到一半,郡主眉毛一撇,探手就将身边那亲事揪住:

“段孺人不管家,找她白费功夫。你!跟在表兄身边的,我时常见着你,你也是亲事不是?你陪我,去亲王府。”

她语速飞快,不容置疑,好像真是位长公主在发号施令。面前之人瘦削沉闷、腰背微弓,闻言却不拱手应答。琼光早见着他并非亲事装扮,此时想起来,这是和荆典军一样在殿下近前伺候,叫什么仇啸的——名字实在奇怪。他幽幽开口,声音沙哑,更无端让人心寒:

“女眷不好擅入亲王府。要找谁,我问空闲,请去协春苑。”

他不敬主家,不谦自称,两眼间黑成片乌云,说出的话却入情入理、有用的很:“要想知道府内下人家世变故,可找户曹参军。”直到这个点儿琼光才反应过来。郡主、或者还有文雀如此惴惴不安,并非因为殿下幡然变脸之举,而是忧心着木棠已大祸临头。或许连文雀方才那句:“不如真就去问段孺人……”也是一样的意思。她们以为是段孺人为难了木棠,却找出归家的由头?为了什么?段孺人为人和善,可绝不会不声不响下这般狠手、更不可能驱使得了荆典军。有些猜测、有些原委,文雀知道,却连郡主都不肯说,琼光自然也不问。他们为奴为婢讨生活的,日子就该糊涂着过。就像那位户曹参军——

为了仇啸一句话,他大中午的从倚窗打盹中惊醒,提着身横肉挪着小短腿穿过暑气,迢迢奔到协春苑里来。“木棠姑娘安好着。”圆脖子一短一长,户曹折了帕子边擦着汗,顺口边不问自答,“家世清清白白,绝无问题。郡主别听谁人胡说,自家平白生疑心!”

“我只是想知道……”

“您不信可以看看她手实……下官前些天才从京兆府批回来,还在身上揣着呢。”户曹并不给郡主插话空闲,一把捏了汗巾,立刻从袖子里一掏,递来的纸页四四方方平平整整,全不像是随身携带了数日的模样,“您看看,世代务农,绝对的老实本分。母亲健在,父兄早年病故……”

“……她什么时候成了良籍?”

文雀猝然惊呼,琼光被吓个抖。户曹却早有预料般松松快快喘口气,接着鼓鼓囊囊提起脸颊二两肉:“六月初一,郡主您生辰后一日。殿下发话,许她脱籍为良,荆典军亲自操办。”

户曹参军带着张晒红的脸面,不用挤眉弄眼就十足的喜气洋洋,曹文雀却好像被雷劈到,脸色跟着外面的闪电瞬间煞白。夏日的雨说来就来,户曹却不敢在郡主闺院久留,说什么也要冒着雨告退。暑热一时难消,他那萝卜似的短胖腿摇晃在雨地里,甚至显得快活。下雨总归是好,郡主不好再到处乱逛。琼光刚如此安下心,就听文雀突兀劝着说该去临丹阙走走。

她最初想找段孺人打探木棠的消息,这会儿又想找薛娘子打探段孺人的消息?段孺人究竟有甚么奇怪,值得她这般惦记?

琼光心下直嘀咕,嘴上却一句话不说。她毕竟只是个近身婢,这回甚至没有被主子带出去。终于难得有了些空闲,她与瑜白说了会话,就抱着廊柱望着雨发呆。或许是雨太大、或许是她太过出神,她却居然不是第一个发现亲事典军和木棠回来的人;她却是第一个望见了殿下,赶了大家退出院外的人。雨声时大时小,院内的吵嚷忽远忽近。有几个下堂婢想要看看热闹,殿下抓着木棠手腕负气离开时还险些和她们撞在一起。再之后文雀嚷嚷了一整天的段孺人终于纡尊降贵亲自来了,字字句句围绕木棠,问她们木棠是否是小郡主贴身婢、是否自宫中来、为何出宫、是否于郡主有救命之恩、前日归家所为何事云云种种。负责洒扫伺候的婢子哪晓得那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囫囵应了,孺人却也不生气。“只是些小事,让奴婢们不用在意。殿下不许她插手协春苑,我不会忘了规矩。”

“咱们院里却已经有人忘了规矩。”待孺人走远,瑜白如此悄声说笑,淋了半天雨的大家伙跟着就乐。倒不是嫉妒不平,单纯凑在一起瞎乐几声,快活快活罢了。年纪最小那名下堂婢还揪着裙摆、东一脚西一脚踩起水花。新丰郡主就是个不安于室的闹腾姑娘,孺人选派来协春苑的婢子也都是些开朗活泼的。郡主平日里还总拉着大家一块儿嬉戏。可这个不需要提心吊胆侍奉主子的雨夜,才算得上她们真正放松的片刻间歇。

天上浓云拥着,不知什么时候太阳便落了。四周黑恻恻的,于是点灯的点灯、传膳的传膳、洒扫小道落花的洒扫、剩下的得赶紧更衣候着主子回来。小小的欢愉就这么过了,谁心里却都没有不痛快。做奴婢嘛,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郡主回来的不算迟,睡下也按时间。琼光收拾收拾准备上夜,又见着文雀望着东厢房发呆。

“木棠回来啦。”她下巴往那一抬,“可算回来了,郡主明天总能安心了。这下她又是良籍,又在殿下面前得脸。协春苑在王府里头可最气派了,清辉阁都敌不过呢。”

她接着将段孺人那些问话简要说来,本只是想请文雀放下不知悬的什么心,可对方听罢竟然拔脚便走。左右郡主已经歇下,且由她去。接连在王府上下转了两天,今儿又在临丹阙听了半日的大戏,郡主本该困极了,可她起身好几次。最后一次非说外面有人,琼光找出去,险些被吓到。是仇啸,不知为何就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她只当是殿下有急事,对面只道不妨,回首张望着好像要走、却好像又走不脱。最后是郡主亲自裹了小衫起身,打着自己的伞递出来给他。

下堂婢围过来,又添伞又加衣、还有的在扇扇。郡主一字一句认了对不起,说午后并非存心与他为难。对面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听了,眼中什么思绪在夜雨里晦暗不明,琼光只瞧见那一双打手将伞骨捏得愈紧。

他从始至终没说什么,只道“无妨”,而后和悄无声息地来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再然后文雀回来了,也一样闷头回了西厢房;木棠也回来了,第一句话便是劝她上耳房歇息,由自己代为值夜。

琼光却只是去了门外。不知为何,她感觉好像每个人都要比郡主疲累万分。仇啸如是,文雀如是,木棠更如是。或许是、大家以为的好运,并没有落在那人身上。她不怎么好奇、更不在乎。不论如何,今日能戏雨踩水,和同伴们一起,这已算是她自己得来不易的好运。

所以最终,她到底是回耳房歇息了,难得有一次睡了整觉,做了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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