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什么海星？”季微澜吓了一跳。
现在村里并没有对游客开放下海，牛车+渔船观光也正在试运营，每天一共四班。哪儿来的生猛游客能去保护区抢海星？
高磊跳起来，眉头紧皱：“坏了！”
季微澜跟着他出门，院子里墨鱼仔已经急得在跳脚了：“高哥快去，黄皮哥他们快打起来了！”
这事同黄皮又有什么关系？打起来是同游客？季微澜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墨鱼仔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喘着气解释。
原来他们一群孩子吃了饭，趁着晚潮去捞鱼。在海滩上，遇见黄皮同几个客人骂骂咧咧。
“一开始我们还帮客人骂黄皮哥哩，没想到骂错人了。”墨鱼仔说。
毕竟黄皮的刺头名声响彻全村好多年，村民对他之前对“南极一号”搞破坏，被红花阿婆带着联防队员逼进茅坑的事记忆犹新。
就算他现在“改邪归正”，规规矩矩在村里搞旅游，每天也穿得齐齐整整像个人样，但大家的印象一时半会还是扭转不过来。
再加上这家伙的脾气一如既往，没事就放几句流氓腔事小，还特别爱“抢钱”。之前已经好几次，因为费用问题同游客发生冲突，甚至闹到村旅游合作社进行调停。
眼见他又要同人干架，这群孩子第一反应就是：“不要欺负客人啊，你不要面子，我们村还要面子的啦！”
没想到黄皮抬脚就踹翻客人的一只桶。哗啦啦，棕褐色的海星倒了满地。
“他们拎了好几桶，上面盖着海带和水草，天光又暗，所以我们一开始都没瞧出来。”墨鱼仔气愤地一挥小胳膊，“黄皮哥说，看见他们是从‘禁区’方向过来的，这些一定是保护区的海星！”
一说“禁区”，季微澜就明白了：“游客拿的，不会就是你们捞起来的长棘海星吧？”
“真是没想到，那玩意儿居然还能被人看上。”高磊无奈地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原来，比捕捞长棘海星更艰难的工作，就是处理捕捞到的长棘海星。
高磊他们从海里每天都能捞起数千只长棘海星。这玩意儿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哪怕切掉所有腕足，甚至切成几块，丢下海它们不仅能活，还能从一块碎片长成一只完全体。
所以，只能把捕捉到的长棘海星焚烧或是填埋，一了百了。
处理还不能就近进行，因为焚烧或填埋会污染海上的珊瑚岛，或是南极村海岸的土壤和淡水，造成又一轮对珊瑚的破坏。
有条件的地区会用专门的船对接，每天捕捞的海星直接冻起来，然后带回内陆填埋。
没条件的……比如目前资金仍然紧张的聆城保护区，就选择每天把捞到的海星带上岸来晒干。干尸积累得差不多了再一车拉走。
为此，保护区管理局特地划了一块晒海星专用的“禁区”。选址偏僻远离游客，拉了保护带，树了警告牌，没想到就这样都拦不住人类对“海鲜”的垂涎。
他们赶到时，黄皮正凶神恶煞地揪着一个游客的花衬衣，手势和叫嚷都异常嚣张。
“别动手！”季微澜脱口而出。
同时才听清黄皮叫嚷的是：“来呀，有种朝老子动手！”
想要阻止游客受伤的季微澜：“……”
黄皮很愉快地扭头朝他们说了声“嗨”：“放心，我不会动手。我是让这小子动手打我，不过他没种。”
听起来还很遗憾。
“不错，看来法制课没白上。”高磊走过去，把他和游客分开，“不过，下回这种事，可以直接向管理局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几名游客中的大妈尖叫起来，“我们赶海捞了点儿海星吃，难道还犯法不成？”
黄皮也反对道：“这不是下班时间么？真把他们放走了，等你们大海捞针把人找到，搞不好已经出人命啰。”
“呸呸呸，乌鸦嘴！”大妈跳脚了，“我要投诉！什么破旅游村，就这么给游客气受！”
刚才被黄皮揪住的青年男人，原本一副想动手但不敢动的模样，现在见劝架的来了，立刻开始挽袖子：“咒谁呢你？敢不敢再说一句？”
看起来不是他媳妇就是女朋友的女游客，捏着手机振振有词：“你们这种恶劣的行为，我已经发上网了！”
“墨鱼仔，去把林虾虎喊来。”高磊耸耸肩，“让他把设备都带上。”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响起林虾虎欢快的声音：“我来了！我来了！要拍啥？”
季微澜抿嘴偷笑，这几个孩子还真是机灵，来找高磊的同时就去叫了林虾虎，说不定，治保队长林捞牛，甚至马友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游客还在抗议，林虾虎已对着海滩上的长棘海星拍了一圈。墨鱼仔等几个孩子手拉着手，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没让游客成功抢夺手机。
“你们说，这些海星是赶海时捞到的？”高磊看向那位大妈。
“那是！”大妈一挺胸膛，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捡了一下午，这都是劳动成果，你们凭什么糟蹋？”
高磊开始科普了：“这种长棘海星只生活在有珊瑚礁的水域里，偶尔才会有几只被潮水冲到岸边。”
“那就是我们运气好呗。”
“你们的运气是真的挺好。”高磊笑笑，看向一个游客，“你刚才一直在挠手，很痒对吗？捡海星的时候没戴手套，就会被它的毒刺蜇伤，严重的甚至可能休克。”
“你当老子是吓大的？！”那个游客朝后退一步，却忍不住抬起手来看。
“肿了！”早有孩子跳过去，把他红肿的手掰向林虾虎的镜头。
“长棘海星的刺里有大量的神经毒素。你运气好，抓的是已经晒干萎缩的海星，所以只是皮肤瘙痒红肿。如果不戴手套抓活体，轻一点是剧烈头痛，呼吸困难，严重一点儿就该呼吸麻痹，全身痉挛，大小便失禁了。”
季微澜眼神微黯。
之前高磊拍着胸口对她说捕捞并不危险，她自己查过资料，才知道长棘海星之毒，曾经不止一次让潜水者因呼吸麻痹而死在海里。
现在听高磊认真道来，心中仍会后怕。
“所以你们运气是真的好，碰上了他。”高磊朝黄皮怒了努嘴，“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吧，这一堆吃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