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决定好了，那你就去吧。”
离开归元宗后，空桑洛泱回想起闻砚长老目送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摇头失笑。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阻止她的意思，只不过还是处于长辈的担忧之心忍不住过来看看她。
空桑洛泱御剑飞行而起，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
其实在顾千机那边听到姜如烟名字的时候，空桑洛泱几乎是下意识就确定了她就是奸细。
那种没来由的直觉让她当时就回想起了凌霄塔比赛的时候，那个被她当成奸细劈死的替死鬼，就和姜如烟有过矛盾。
那个替死鬼是个喜好屠杀外门弟子的残忍之人，而姜如烟看不下去，很是正义凌然的阻止对方，这就是当时空桑洛泱所偷窥到他们对峙的原因。
可惜那时候空桑洛泱的注意力被那个恨不得将外门屠戮殆尽的人给吸引走了。
根本想不到，那个奸细就这样被她直接错过了。
甚至现在想来，当时她的实力还未踏入五行境，若姜如烟真的是东极大陆的奸细的话，她有八成知道当时有人就躲在暗处偷窥他们。
但是姜如烟并没有贸然揪出她来，可能就是想留一个目击证人，以便于掩饰她奸细的身份。
空桑洛泱思考着，片刻，忽然打了个冷颤，眉头皱了起来。
御剑飞行的时候，体内灵力都会和本命剑产生共振，然后浮现出无形地结界笼罩，遮住狂风拂面的感觉。
再加上她身为一个五行境的修士，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冷？！
下一刻，空桑洛泱倏然抬头看向了天空。
因为是凌空，所以离云层不远，导致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寸寸白云被晶蓝色的冰给冻住了，然后又泯灭成空气般的碎末飘散，然后再继续冻云。
刚刚还升腾起来的警惕心一下子就僵住了。
空桑洛泱：“……”
她眉头皱的更紧了，甚至眸中浮现出了探究：“九方岑御？！”
这种奇怪的癖好，她小时候曾经见过九方岑御这么有过。
但也不能确定是他这个人。
空桑洛泱心神一动，调动体内的灵力，并且随时准备拿出元素拟态书作战。
下一刻。
上空白云拨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翻飞间，一位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淡漠的眸子就那么平静地盯着她。
还真是九方岑御。
空桑洛泱眼底划过一丝不耐，语气淡道：“不知九方帝君找我何事？”
若不是找她的，而是恰巧路过的话，那么哪怕她喊破喉咙他也不会现身。
九方岑御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心绪有点复杂。
不久前，他身上的‘时间’又消失了，显然是身体控制权又被那个心魔给抢走了。
但是因为他早已经有了准备，特意将识海一分为二隐藏起来，所以当他恢复身体掌控权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他分离出去的那份神识内明明没有姻缘契，却能让他另一半的神识内的姻缘契产生了共振。
所以，他的那个实力比他还要强大的‘心魔’每次夺取他的时间，掌控他的身体，都是为了来找他这位不经常见的妻子的。
至于来找她干什么，说实话九方岑御并不是太在意，但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
突兀诞生的心魔，奇怪的执念，皆在于一人之身。
也就是说——他这个莫名其妙的心魔，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空小七而诞生的！
为何？
九方岑御淡漠的眉眼微蹙，眸色浮现出一丝波澜。
既然如此，他便直接的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要刚开口之际，九方岑御面色微变，识海骤然狂乱了起来，强大的压制力翻涌而来，那个心魔竟然在疯狂的反噬他。
他想要阻止他开口询问空小七这件事。
为什么？
九方岑御眸色微深。
空桑洛泱心底泛起一丝狐疑。
这个人怎么回事？
怎么就这么奇怪地盯着她不说话？
空桑洛泱看了看天色，再不赶过去，时间恐怕就不够了。
但是——
她随即就意识到，九方岑御定会注意她的去向，或者说若是她今儿离开，明儿姜如烟的死讯传出，或许他不会在意，但若天照宗闹大，一不小心落在他耳中。
九方岑御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到她的身上，并且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找茬。
看来她不能贸然去天照宗了。
空桑洛泱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也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要朝着其他方向而去，干脆历练一番。
“等等。”
清冷的声音传来，九方岑御瞬移到她面前，眉间微动：“你去何处？”
空桑洛泱忍无可忍地道：“你有完没完，我去哪里关你屁事，你是只在乎天下苍生的帝君，我一个小小弟子去哪里还要和你报备不成？”
九方岑御没什么情绪地平静道：“空小七，你不要胡闹。”
胡闹？又特么的胡闹？
空桑洛泱翻了个白眼：“滚。”
九方岑御沉默一瞬：“空小七，你是本君的妻子。”
他的言外之意在告诉她，哪怕他并非用帝君身份，也有资格询问她的去向。
空桑洛泱真是气笑了：“九方岑御，我说你贱不贱啊，此前无人承认我是你妻子，哪怕是你心里都不这么觉得吧。”
“现在我恢复了实力，也逐渐大家看到了我，不给你丢脸了，就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
“我此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人啊。”
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不是她情绪不好，是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烦人了。
她打又打不过，却又不想对他低头，再加上无情道还在关键时刻，他还跑出来招人烦，能不让她忍无可忍么。
现在她心下烦躁的很，真的不想和他吵一些没有营养的架。
尤其是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那副样子，仿佛一直没把她的意愿看在眼里，依旧觉得她还在胡闹。
她心底里的火气越来越大，真是令人恶心。
“要么你现在就把姻缘契给我解了，要么就滚开！”
说话期间，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冲过去朝着他的那张脸抽了一巴掌过去。
可惜上次猝不及防间被打了一巴掌的九方岑御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一次。
冰冷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就像是被大山死死地压制着，周身的灵力完全释放不出来。
在这位归元大陆的帝君面前，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那双淡漠的眸子甚至还有点怒意地盯着她，语气淡淡道：“够了。”
空桑洛泱死死地盯着他，眸中划过一丝戾气。
又是这样，每回都是这样。
没法交流，也不想交流。
憋屈，愤怒，恨意各种情绪糅杂。
这段时间她因为事情多，脑子里就没有想过这个人，哪怕提到九方帝君也不过只是平静地当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为的就是稳住自己的传承道途，生怕一不小心就崩了。
但这一切又在他出现后被打破了。
他怎么就不能安分地待在他的帝宫内，关心着天下苍生，和云清月缠缠绵绵去呢？！
几乎是刹那间，她没有发现，体内的无情道传承倏然开启——
五个阶段，冷情、极情、绝情、无情、忘情！
处于极情阶段的她，一开始爱恨交织，可这段时间下来，她每次听到他，提到他所应该拥有的极端情绪越来越少，甚至至今都已经感受不到对他的丝毫爱意了。
哪怕连恨意都像是在逐渐消散，总会在释然的边缘徘徊。
所以空桑洛泱也就没有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度过了无情道中最为脆弱也是最为危险的阶段。
下一刻。
第三阶段：绝情。
刹那间被点亮，体内灵力萦绕周天，原本翻涌的戾气忽然就平息了下来。
空桑洛泱原本愤怒暴戾的眼神也逐渐平静了。
九方岑御皱着眉看着她。
是他太忙了吗？为何他总觉得她时不时就会变得分外怪异。
下一刻，空桑洛泱就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灌输了一股灵力进入了她的体内，在转瞬间就把她的奇经八脉给检查了一遍。
空桑洛泱心底一惊，却发现他眼底划过一丝狐疑，似乎并未发现她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便放下了心。
看来无情道的传承并不会被轻易发现。
九方岑御松开了她的手，只平静道：“你的情绪起伏过大，对修炼有极大的弊端。”
空桑洛泱漫不经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腕，淡淡道：“帝君放心，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变得非常冷静。”
轰——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轰炸声。
空桑洛泱扫了一眼，他们刚好停在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小城镇的上空，月色之下，凝神看去，就能看到那座小城镇中火光冲天。
竟然是一群散修正在那个小城镇杀人，里面有百姓也有修士，不过那些修士都只是一元境和两仪境的。
那群冲进小城镇烧杀抢掠的散修全都是三才境的修士。
一时间，哀嚎声震天，可惜那个城镇远离人群，四周都是山林，哪怕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去救他们。
下一刻，一道冷冽的寒意席卷，一道光芒爆射而下，转瞬将那群无辜的城镇村民给笼罩住了。
接着，那群打劫的散修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被冻成了冰雕。
这些行为不过是一个呼吸间，就快速阻止了一场屠杀。
九方岑御眯了眯眸子：“真是放肆。”
他屈指弹出了一道讯息，似乎是在给附近的宗门势力下令过来查这件事。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太小了，但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立马解决。
空桑洛泱从始至终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这一幕。
无情道的第三‘绝情’这个阶段可真厉害啊。
她几乎是瞬间就翻不起多大的情绪波澜了。
若是之前，只能说是她性子清冷，而现在，哪怕一城镇的人全都死在她面前，她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哪怕理智上在疯狂警告她，这是不对的，若是碰到这些无辜人惨遭恶人屠杀，必须要拔刀相助。
但情绪上，她却愣是生不起一丝担心和想救人的欲望。
只觉得与她无关。
空桑洛泱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
她从始至终不觉得无情道是什么邪恶的道，哪怕在其他人口中，无情道也只不过是个本身下场不会太好的道，不应该去修。
所谓的以杀戮证道者，她就没听说过无情道成功过。
所以这就代表着无情道并非是靠着杀戮得证的大道。
但这个想法却和她现在的情绪相悖。
空桑洛泱扫了一眼九方岑御，就像是此人所修的苍生大道，庇佑苍生，但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大局，掩盖在之下的又会有多少不起眼的小人物牺牲不得而知。
但这也阻止不了所有人都以九方帝君为荣。
空桑洛泱握了握双手，看着脚底御空的归墟剑，片刻，她忽然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个阶段并非是真的让她绝情，反而是要让她对抗这种极端的无情。
是理智和情绪的对抗，是自己的坚持和阻碍的对抗。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般，但空桑洛泱自己是认定了这个结论。
毕竟她修的是自己的道，她本质上就不可能是这种冷漠看无辜之人去死的性子，否则她就不是空桑洛泱，不配成为空桑氏的人了。
想通了后，空桑洛泱便放下了心，此时晨曦都出来了，事已至此，她寻了个方向，先去历练几天再说。
这次，九方岑御没有阻止她离开了，而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蹙的眉间一直没有松开。
像是一直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他此刻最注重的不过是体内的心魔，深渊大阵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过去守着，万一在紧急时刻心魔夺取了他的身体控制，那就会发生很危险的后果。
九方岑御沉思片刻，最近的事情大多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么。
他便身形一动，便消失了踪影，无人看到，空桑洛泱的头上出现了一根透明如冰的素簪。
空桑洛泱自己都没有发现头上多了个东西，很快就看到了一处险峻之地，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