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是梦境的延续，还是现实的重塑，首要之计，是得养活自己。
盯着系统面板半晌，思来想去，李穆衍还是决定从副本开始。
先随手挑了根木桩，当作她的临时陪练。
技能熟悉之后，李穆衍就随便进了个打日常副本的队伍。
她不敢过多说话，动作也十分克制，生怕被其他玩家察觉到异常。好在五人副本容错率高，没人看出端倪，这一关算是顺利过了。
今日收入250金。
这样的生活，不算有趣，但也算有人味了。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从副本中出来，李穆衍简单拉伸了下身体，打算回去把出门前种下的花先收了，再进入下一个本。
神行落地，一踏进家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顿住了脚步。
一朵花都没开，显示还有五分钟才成熟。
从日照当空到日暮西下，她以为至少过了五个小时。
居然，连三个小时都没到？
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
李穆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底溢出一丝焦灼。
好在绿色的枝丫突然绽放，一丛丛地变成花朵，昭示着成熟。面前的变化让李穆衍从混乱思绪的漩涡中抽离。
敛去眼底的情绪，按照任务要求，她种下了十株二级郁金香。
花种落地，她便转身离开家园，一头栽进了副本里，直到身体疲惫到提不起剑才罢休。
在几天的连续折腾后，李穆衍的身体总算吃不消。她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园，直接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活着的时候，为了交画稿一宿一宿地熬。这人死了，倒是能积极运动，健健康康睡饱，还真是……
罢了，有事情忙碌着总是好的，至少能让人少些无谓的胡思乱想。
不过今夜似乎有些降温，空气里带着丝丝寒意。迷迷糊糊中，李穆衍下意识裹紧了被子。
再次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洁白无瑕。白茫茫的景致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家园怎么会下雪？”
刚问出问题，李穆衍就反应过来，是春节快到了。
游戏里春节活动期间，广陵邑会下雪的。
尽管气温不算特别低，但总归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略一思索，李穆衍打开她压箱底的披风盒子。包身的披风一上身，瞬间带来了温暖的触感。
也不知道这算怎么个事，身体虽然没有任何痛感，却能清晰地察觉到温度的变化。
“原来快过年了啊……本来今年，还约好了放烟花的。”
站在花圃前，她拂开土上的雪，种下了新的牵牛花，嘴里呢喃着。
随后又挺直了身子，任由纷飞的白雪轻轻飘落，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
浓郁的年味让她今天感觉有些懒洋洋的，浑身没劲儿，更提不起什么精神去打副本了。
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李穆衍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把春节任务做了。
红灯笼和对联，她还挺想要的。
或许把新房子装点得更喜庆些，人的心情也会好些吧。
成都玩家还是太多了，接任务的地方人群熙攘，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可以插入。李穆衍站在外围咂嘴，思索着怎么挤进去。
要不，还是挑一个人不那么多的主城吧。也不知道太原会不会好一点。
李穆衍正准备除滞散刷新神行千里的时间，脑子里就提醒有人目标选中了她。
一个头戴银饰发冠身穿紫色长裙的萝莉蹦蹦跳跳走到她面前。
头顶的Id李穆衍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认识了五年的亲友。本来……还约好明年在线下见一面的。
李穆衍喉间发涩，艰难挪动步子，想装作没看到，落荒而逃。
[蛊梦]悄悄地说：秀姐姐你好，我是原号主的朋友，她A掉游戏了，找不到她有些遗憾，我能和你截个图么？
[蛊梦]悄悄地说：想留个纪念。
[蛊梦]悄悄地说：耽误你五分钟，可以吗？
看着聊天框的信息，李穆衍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的手指在聊天框上方徘徊了许久，删删减减，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应。
毒萝也不催促，静静地站在李穆衍面前，就这么专注地盯着她。
一如两人相识之时。
半晌，李穆衍败下阵来，邀请对方组队。
队伍里却不只有这一个人，是她们以前的副本小队，算上她，刚好五人。
[蛊梦]悄悄地说：谢谢秀姐姐！
站在广都镇门口，看着熟悉的身影远处奔来汇合。
他们一起并肩而立，面向寂静的丛林方向，背后是繁华璀璨的灯市，张灯结彩，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远处，孔明灯如繁星点点，悠然升空，爆竹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蛊梦]悄悄地说：秀姐姐，想麻烦你换一下外观，灰发和粉水母。
李穆衍一一照做换了新衣裳。
四人将她围起来，两个少女并排在她身前，一对成男成女站在她身旁一左一右。
[蛊梦]悄悄地说：“你想和我抱抱吗？”
双人互动的窗口摆在眼前，小小的姑娘向她伸出双手。
李穆衍稍作迟疑，随后缓缓蹲下，轻轻地将毒萝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等截完图，松开手。
[蛊梦]悄悄地说：谢谢秀姐姐。
另外三人也向她发起了邀请。
[何晏]悄悄地说：“你想和我抱抱吗？”
[清怀]悄悄地说：“你想和我抱抱吗？”
[柳溜溜]悄悄地说：“你想和我抱抱吗？”
她继续重复了三次一样的动作，又接连收到了三个感谢的私聊。
事情结束，李穆衍至始至终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离开了队伍。
她跃上马背，策马踏入了茂密的丛林，将喧嚣的回忆一一甩在身后。
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李穆衍回头望去，那四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心头猛然涌起难以言说的哀愁，鼻尖酸涩无比，她的眼眶渐渐充盈，泪水在悄然蓄积。
这一刻，李穆衍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以后，只能是一个人了。
眼泪，终于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