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又磕了个头，头碰触到地板，发出轻轻的一声“嘭”。
“父皇。”景熙未说先哭。
道：“儿臣辜负了父皇的教诲，因嫉恨七夕节时太子对清欢所作之事，悄悄的让人查了太子。”
“儿臣心中总是想着，为什么这七夕宴会上那么多的女子，怎么太子就这般不顾及皇祖母和表姑母的心情。”
景元帝喝了口茶，这也是他当时所想的问题，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也不能细想。
既然老五拿这个做了开头，那就听他说下去吧。
“儿臣的百味居中，有一位放出来的宫女，想必父皇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个宫女原本是伺候过幼阳长公主的……”
“于是，儿臣又查了以前伺候过幼阳姑姑的人，找到了一个叫做文秀的……”
待景熙一口气把话都说完，方才又叩了头：“适才儿臣和白大人说话，也是询问白大人父皇今日的心情，怕父皇听到这样的事儿，气上加气。”
“那你为什么要说？”景元帝问道，语气听不出心情。
“因为就算是儿臣现在不说，在廷议的时候儿臣也会说的，儿臣想要顾全父皇的颜面。”景熙答的很少坦诚。
“很好。”景元帝只说了两个字，自己培养了十几年太子，竟是一个敢觊觎自己的亲姑姑，求而不得还杀人灭口的人。
这样的人，怎配为君？
好似最后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景元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若是景熙今日所说的这件事为真，这个儿子他是真的护不得了。
盯着跪在那里的最小的儿子，景元帝悠悠的问道；“老五，你想做太子吗？”
迟公公又往角落里站了站，今日这御书房中真是不易当差啊，总觉得这天家父子俩说话句句都是刀，刀刀都见着血。
景熙又磕个头：“儿臣不想，确切的来说，儿臣并未想过，现在儿臣只知道，若是想要活下去，大哥是不能当太子的。”
头颅又深深的低下，和“砰砰”的磕头声相伴的，是景熙清晰的声音：“儿臣想让自己好好活着，想让母亲好好活着，想让皇祖母好好活着，想让清欢好好活着，想让表姑母好好活着，我们都想好好活着，若是想活着，就不能让大哥有那么大的权力，父皇应该知道，无上的权力对大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着磕头声，景元帝眉头跟着锁紧。
对啊，一个在十几岁就敢觊觎自己姑姑，且杀了她的人，有了这无上的权力之后，什么伦理道德，骨肉亲情，怕是都不会放到眼里了。
一个国家的帝王荒淫残暴，又该当如何。
景熙的额头已经隐隐透出血丝，但是磕头的声音却是不减。
迟公公实在不忍，上前给景元帝端茶，道：“皇上。”
您不能因为另一个孩子犯的错误，而惩罚另外一个啊。
景元帝看着景熙，道：“既然你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做个郡王吧。”
“儿臣谢父皇。”景熙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既然挑了头要扳倒太子，就做好了受惩罚的准备，皇子封王，都是亲王，自己却被封为降一级的郡王，已经是轻的惩罚了。
不过自己这个没有错的都被惩罚了，那个犯了大错的，只会更惨，这件事自损一百杀敌一千，怎么算怎么都是值了。
景元帝淡淡对迟公公道：“那就拟旨吧，明日早朝昭告天下。”
又对景熙道：“明日你上朝。”
这是准备直接在早朝上审太子吗？这样的话，怕是不仅是太子，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父皇。”景熙跪着上前，道：“不可。”
迟公公也跟着劝阻：“万岁爷也该顾惜着太后娘娘的心情，这事，不如连夜请了内阁大臣商议了再说。”
景元帝沉吟：“那就请吧。”
景熙趁机道：“那也请了清欢来陪着太后娘娘吧。”
“准了。”景元帝道，能够有一个和幼阳长的一样的小姑娘陪在身边，太后娘娘许是好些。
“儿臣伺候着父皇送饭。”景熙又建议道。
见景元帝还是摆手，景熙就不再相劝，父皇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来好得多，想必一个人但凡成为了一位帝皇，便不可用常人的眼光来衡量了吧。
“退下去吧。”景元帝道。
既然已经罚了这个儿子，就是给了这个儿子说话的机会，想要连夜审问，那就让老五拿出他手中握着的把柄吧。
看景熙退了下去，景元帝又吩咐道：“去把太子带来。”
迟公公应是，这样的时候，他不敢轻易离开景元帝身边，招了招手，吩咐小徒弟去办。
一时间，乾清宫里乱成一团，一个个内侍骑着马出宫去宣内阁大臣进宫，另有内侍去请林清欢进宫，这边则是几个内侍领着一对侍卫去东宫“请”太子。
景熙出了御书房，招了连升来：“去报信，悄悄的送了文秀和竹叶在宫门口等着。”
又对白崇礼道：“有一个人，还得白大人帮忙控制住了。”
“谁？”
“东宫的大太监，海公公。”有解释了一句：“当年替太子杀证人的人。”
白崇礼立刻明白过来，道：“好，我亲自去抓来。”
景熙望着天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白大人，咱们一起加油啊。”
护的都是各自爱的人，敌人一致，目标一致，确实是该一起加油。
白崇礼微微点了点头，自去办事了。
收到旨意的内阁大臣们并没有慌张，这样半夜宣召的事情虽不常见，却也是有的。
景元帝勤于朝政，半夜批奏折遇到不解之处，传负责的大臣进去问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当四个内阁大臣，在宫门口彼此遇见，就知道，他们都想岔了，今日的事儿必定是一件大事。
更何况待看到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裹着披风的小姑娘，依稀看着是林清欢的时候。
几人更是面面相觑，看样子事情是真的大了，难道是清欢乡君又敲了登闻鼓不成？
而东宫里，已经熟睡的太子也被内侍叫了起来：“万岁爷宣太子殿下到御书房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