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米一直记得，万燕VCD失败的原因，第一条就是VCD光碟发展落后，市场不成熟。
而94年销售2万台，95年60万台，96年1000万台的原因，就是到处泛滥的盗版光碟。
“还有别的消息吗？”既然来了就一次性说个清楚，“江万猛不会只有这一点手段吧？那我可要笑他了。”
他急中出错，出手在何米跟闹笑话似的，所以再说点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他们买了11家音像出版社的版权，计划推出100种卡啦OK影碟。”
黎磊自己都觉得好笑。
何米派他出去谈影碟，可都是奔着三四位数的碟片数量去的，100种，斗鬼呢？
但是还有一件值得提醒的的事情：“他们有一种是专属影碟，只能在万燕的VCD机子上播放的。”
何米觉得自己果然没问错，果然还有笑话看啊！
全国人民大部分都还不知道VCD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搞闭环？苹果都要被自己玩凉了，你哪来的自信啊？
但是黎磊问出来，显然还有别的想法，强忍着笑意：“所以呢？”
“我们要不要也做这样的光碟……”这种小手段，对花钱砸通了中国两所最大的高校的数位教授的何米来说，大概就是一个小红包的事。
何米理所当然得拒绝了：“不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啊？”
他们耍手段何米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她可不是这么大度的人啊！
何米道：“VCD的市场远远没有到头，这个时候做大蛋糕比分蛋糕，更重要。”
黎磊觉得他听懂了，但似乎还差一点：“这个蛋糕要怎么做？”
“你跟梅梅多联系，乐家那边，才是我们成败的关键。”何米笑出满嘴白白的糯米牙。
天色半明半暗，陶丽的生意却正是开始红火的时候。
作为六朝的古都，京城不缺没开发的城中村，弯弯绕绕的路线可以把外来人弄得头晕眼花，但也是某些生意最好的掩护。
陶丽坐在门口，一块冬天挡风用的深色的布帘子都四月份的天气了也没收，垂下来，把屋里屋外的光和气遮得严严实实，像是分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忽然门帘子幅度很小得晃了一下，钻进来一个十六七岁年轻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强装着熟门熟路的镇定用地下党对接头暗号似的郑重语气说道：“老板娘，两个人。”
陶丽早就习惯了这场景，一点都不慌，抬着眼皮瞄了他们一眼：“每人一块五。”
男孩递过三张新崭崭得一元纸币，既舍不得又激动，那纸币上被拽出细细的树根般纤维纹路。
“行了，进去吧。”陶丽满不在乎得把三块钱胸前的抽屉里一扔，一整个木抽屉，满满当当装着零钱，哪怕都是些一块五毛的，满满一抽屉加在一起也有近千了。
男孩子伸手招人，却没人跟上，登时冒出些装逼失败的恼怒：“老板娘，我去叫个人，你看……”
“去吧。”陶丽磕着瓜子，眼皮不抬。
门口就传来两个生瓜崽扭扭捏捏的声音：“这会不会有危险？被抓了怎么办？马上就要毕业了……”
那股子欲拒还迎，比提到亲事的大姑娘还忸怩，隔着门帘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老板娘的哥哥是派出所的，不会！”男孩子郑重的声音像在报告鬼子炮楼的情报，“我钱都给了！来都来了！”
“你给了多少？”
“一块五！”
“这么贵！别家可只要一块钱！”
这话陶丽就不爱听了，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别家没我家的大，也没我家的多！”
在她的目光之下，两个男孩子没敢跑，低着头穿过门帘子，再进了老板娘旁边那个小门。
不大的没开灯，门窗都被堵死，光线尤为昏暗，密密麻麻的人头朝着同一个方向摆出同一个表情，银白的光线打在他们脸上，竟然有几分诡异，活像一个邪教的仪式现场。
而他们对着的方向，则是一个彩色的，大电视机，华仔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风华正茂的华仔，哪怕吊儿郎当，依旧帅的让人流口水。
吴倩莲那张清纯的脸梨花带雨得靠在华仔背上，连BGM都显得特别年少热血，充满了江湖义气的浪漫。
这是一部90年的老片，《天若有情》，刚开始播放。
而陶丽对面的那个关了门的小房间里，同样的邪教仪式现场画风，房仕龙正在飞檐走壁，在人类极限的边缘各种摩擦，在牛顿的棺材板上反复横跳。
天色黑了，胡同没有拉近路灯，自行车嘎吱嘎吱骑进小胡同，陶丽连忙过去帮忙卸货。
丈夫戴荣把自行车上帮着的一大叠影片搬下来，问道：“生意怎样？”
陶丽往屋里努一努嘴，难掩兴奋：“这个维菜地机真的买对了！”
戴荣擦了一把汗：“你别高兴得太早，牛尾胡同的白老二也去乐家买了机子，过不了两天摊子就要支起来了！”
陶丽拍了他一把：“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好片呢？弄来了吗？”
“这些都是！”戴荣兴奋得一拍手里的箱子，想想舍不得，转而拍在自行车上，“南边刚送来的，我一早就在火车站守着了，这才抢到的。你还真别说，这个光碟比录像带真的方便多了啊，小了一大截呢！可以买的多得多！”
说到这里，戴荣嘿嘿一笑：“这些碟片乐家可是没有的！”
“人家是要门面的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做？”陶丽笑道，“这不正好，便宜了我们！”
要是都能在乐家的音像制品店买到，甚至是租到碟子，这些顾客凭什么非要到他们这里来看片？还不是因为他们这里有别家没有的好片？
“快进去快进去！”早一点开始放好片，他们就能早一点赚钱啊！
房仕龙已经从飞檐走壁上下来了，那边电影接近尾声，华仔还在跟吴倩莲生离死别，还是先看房仕龙这边。
有些老客一看戴荣来了，登时兴奋起来：“我们要看好片！”
“对，要看好片儿！”
“接下来放好片，好片两块，要看的过来交钱啊！”陶丽过来首先，而戴荣则是去了里面，换出里面正在放职员表的光盘，换了一张刚拆封的新影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