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一件喜事。”
“既如此，我倒是也想向陛下讨要一位太子妃，不知道陛下.....能否应允呢。”
若是沈旸的婚事提出之时，将军府尚且还坐得住，如今宋煊一开口，将军府便有人暂且坐不住了。安冽眉头紧锁，手握成拳头抵在桌上，不动声色的盯着宋煊，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似乎只要对方一开口，他便会上前将宋煊就地正法。
感受到安冽的视线，宋煊抬首懒洋洋的瞥了过去，朝他露出一个较为善意而又带了几分笑意的笑，旋即掠过安将军等人，落在了顾明绣身上。迎上紫衣姑娘平静而温和的视线，宋煊的笑便带着几分隐隐的挑衅：“大沈女郎才貌双全，颇合我心，倒是不知晓陛下愿不愿意成全我，让我带一位太子妃回去呢。”
他的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了顾明绣身上，教众人一看便分明。
顾长歌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着绣帕。她分明是家中疼爱的才女，该为顾府带来无尽荣耀，可是如今、如今她却因为嫡庶身份，不得不嫁于沈旸为侧妃，尚且还不是正妃！她明明知晓....今日该嫁给沈旸的人是顾明绣。
面上的笑带着几分沉默，沈旸略过宋煊一眼，视线多多少少带了几分阴霾。
沈旸向来不傻，如今反而倒是有几分明白过来。怕是宋煊也中了顾明绣的计，才会以为他要娶的顾长歌，是以在他向天子求娶顾明绣的时候，宋煊也提了这个要求，反倒是引起了天子的怀疑......但也无所谓，他为的是将军府的势力。如今他既然跟宋煊合谋，那么宋煊娶得是顾明绣倒也无妨，于他的计划只是有些麻烦，却仍旧可以继续进行。
想到此处，沈旸倒是微微安心下来，面上神情登时又缓和而温和下来。他饮了酒，含笑看着宋煊，似乎一切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将军府的人倒是有些不太好受。
安将军眉眼沉沉，手一直按在酒杯上。在宋煊说出这话以后，他不动声色的望向了高座上戴着半块面具的青年，得到对方眼神中淡淡的笑意时方安了安心。
女眷座上的董知月却是早早揪住了衣裳，不安的望着宋煊，眼底的紧张与嫉妒落在了顾明绣身上，便似乎是要将她淹没一般。安亭如同护崽一般狠狠瞪了回去，唬的董知月不敢再看，她才咬着牙低声道：“绣儿别怕，他不敢的！他一定不敢！祖父一定不会同意的！”
顾离依早就知晓有沈淮在，倒是也未曾有几分慌张。她抓住顾明绣冰冷的手，不安的抬首望去，却只见玄衣青年神色淡淡的，只顾饮酒般，便不由得带上几分紧张：“绣姐姐.....”
座上的天子神情冷淡，一如往昔，语气却也颇为冷淡：“哦？不知道宋太子瞧上了哪一家的小姐，不妨说出来告诉朕一声。”
“她如今就在宴席上。”宋煊露齿微微一笑，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急不慢道，“正是将军府上的——顾明绣顾小姐。”
在他的话音落下，登时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顾明绣身上。
其中自然是不缺乏妒恨跟不怀好意的目光。
沈青青跟沈弦坐在一处，闻得宋煊话语便不由得沉了眉头要站起来，全被沈弦往下一按，蹙眉道：“你做什么？有你什么事情，将军府的人都还没动呢。”
“哼。”沈青青冷哼一声，很是不想搭理他，“小绣儿不能嫁给宋煊。”
“那你也不需要这般着急啊。”沈弦日常被沈青青嫌弃倒是也习惯了，耐心的按住不悦的妻子，他意味深长道，“有人在上头坐着呢，哪里需要你出头。”
沈青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将军府顾小姐？”皇后闻言时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旸，这才转首又看向顾明绣，这才端庄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她。宋太子倒是好眼光，这位小姐放在我们大沈，确是十分出色的姑娘，本宫也着实喜欢她呢。”
她原本给沈旸求得也是顾明绣，天子原先并不提此事，只是前些日子忽而同意了沈旸的亲事，却又在今日的宴会上赐婚给了沈旸跟顾长歌。皇后心中不满，也不喜顾长歌的身份，只是碍着天子的脸色有些不悦，不敢多说。却原来....顾明绣已经被宋太子给要了，难怪——
她尚且未曾思量完，便听得身旁人缓缓开口：“的确是不错。只是此事怕是无法应允宋太子了，大沈女子千千万万，将军府顾明绣却不可。”
宋煊微怔：“这是何意？”
“自然是因为，她已经定了亲了。”伴随着低低一声轻笑，漫不经心的嗓音带着几分寒意，在大殿中缓缓响起。说话的青年迎着所有人的视线，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搁在一旁，唇畔扬起一抹颇为危险的笑弧。
沈淮直视微微沉下眸色的宋煊，懒洋洋道：“本王早早便向将军府提了亲，顾明绣已经同本王交换过庚帖了，只差择日完婚罢了。”眼底泛着几分冰冷冷的光泽，沈淮似笑非笑，“本王不喜高调，未曾公布此事。只是庚帖已经交换，安将军也知晓此事，怎么......”
锦衣青年弯唇，嗓音冰冷冷的：“宋太子莫不是要在本王手上抢人？”
沈淮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无比。
顾明绣十分冷静的端起杯子小口啜了暖暖嗓子，似乎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似乎现下她们讨论的不是她，只是跟她无关的旁人的事情。顾离依心情复杂，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微微松了口气，安亭目瞪口呆，瞪大眼睛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指甲掐进肉里，顾长歌眼底泛着几分不可置信跟痛楚。视线掠过高座上笑吟吟的青年，她迅速垂了脑袋，长发拂下遮去神情。几点疯狂跟烦躁在眼底沉浮，顾长歌全然不觉得手心微痛，只觉得脑中被一个念头给占据。
不该是这样，顾明绣一定要死！
全场噤声片刻，宋煊在沈淮的直视下缓缓笑了。他若无其事的敲了敲桌面，面上仍是一贯的潇洒：“萧王殿下说笑了，若是早知道是您未过门的妻子，我岂敢这般放肆？况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还是早早公布此事为好，免得惹出旁的误会来。”
“我家小绣儿向来恪守规矩，从不逾越。”沈淮语气懒洋洋的，听在别人耳中却有几分护短的意味，“我自然知晓她不会招惹旁人，却管不住旁人想要招惹她的心。”
青年语气冷冷的，没有半分善意。
宋煊干笑一声，此事便也揭过。正厅内再无旁人说话，众人静了片刻，又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说起话来，倒是也无人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少顷，皇后称自己有些乏了，便跟天子一同先行离去。
席上只剩下大臣皇子，登时便有些几分随意起来。
沈青青撇下沈弦便去了顾明绣那旁。安离见顾明绣往昔的小姐妹过来，便贴心的起身说去外头逛一逛，只是嘱咐安亭莫要乱跑，嘱咐顾明绣看着顾离依跟安亭莫要贪杯，便留下她们几个小姑娘说话。
等安离一走，沈青青便笑着看向顾明绣：“我日后见你，是不是还需得尊称你一声皇婶？”她瞥了不远处的宋煊一眼，嗤笑一声，“倒是以为打的什么主意，左右不过是为了你们将军府罢了，与其便宜别人，不若便宜自己。”
顾明绣听她说话，只觉得好笑：“你——”
“明绣小姐。”不待顾明绣说完这句话，便有微微带了几分阴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宋煊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几人桌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端着酒杯，彬彬有礼的立在她们桌前，唇畔含笑，低下头时眼底却泛着几分阴霾：“真是恭喜你了，明绣小姐——不对，我日后应该唤你一声，萧王妃才是。”
最后三个字阴沉沉的。
顾明绣神色如常，只是微微一笑：“客气了，宋太子。”她的视线掠过远处，神情未改，轻轻笑了一声，“只是你方才才欲娶我，现下便来同我说话....殿下瞧见了，多多少少有些不喜，旁人见了也有微词，还请宋太子多加注意才是。”
被她不冷不淡的答了一句，宋煊脸色微沉，却只是咬着牙笑了笑：“受教了，萧王妃。”
董知月伴着顾长歌才走过来，闻见这句话时，顾长歌脸色微微一白，隐隐有几分扭曲。董知月未曾在意身侧顾长歌的异常，见宋煊甩手便走出了大厅，她顿了顿便也抬步跟了出去，丝毫没有在意没有跟上来的顾长歌。
顾长歌望着顾明绣，半晌没有说话。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冷冷的望了一眼不远处尚在跟顾离依几人说话的紫衣姑娘，将锦帕死死攥在手中，旋即才转身走了出去。
她漫不经心的拢了拢鬓发，眼底有杀意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