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季，北一的夏末尾潮里，有柠檬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泥息，钻进他们的鼻尖。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他们周围经过，盛眠蛰和叶斯昭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因为小均提出要到车上午休，所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气氛有些微妙，和嘴里酸甜的果汁一样，明明食堂阿姨说都是以前的老板做送来的，但今天的，比以往甜。
盛眠蛰手里揣着从食堂里带出来的草莓汁，迎面扑来的风，让她觉得有些干燥，但并不恼人。夏日是不孤单的，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触。
“谢谢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能只是为了给我面子，但谢谢你，让我觉得在北一，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看向她，顿了顿才坦诚地说：“我不是给你面子，我说的是真心话。”
她本来就挺优秀的，如果经历过她的人生，自己未必能成为盛眠蛰。她生生不息的勇气，和面对挫折的挑战力，不屈服的韧性，都比那一纸履历更重要。
在她来到小均的身边后，他的人生都亮了起来，这比那些领导想要的奖杯，更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的耳廓有点红了起来，那样的赞扬，她在北一念书那会，从来没想过会属于自己。
更没想过，是看似和她天差地别的叶斯昭说出口的。
他们的命运本该是平行线，但此刻，却不经意相交。她抿抿唇，还没等她感动够，手里的果汁就被抢走了。
她愣了几秒，叶斯昭啧声：“你不是来那个了吗？别喝了。”
“你这么关心我身体干什么？”
这样私密的事情在青天白日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口，她怎么可能不害羞！
她别扭地红了脸，他却欠揍地板着脸回她：“你要是吃了拉肚子了，我今天带你出来，是不是还得算我的错，让我给你补贴医药费？”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叶斯昭眼里，她这个小财迷的本质，已经深入人心了吗？
“你要是生病了，谁照顾小均？”他笑着说，是开玩笑的语气。
她嫌弃地摆摆手：“行了，送你了，我不喝就是了。”
“我才不要喝。”
“你可别一会背着我偷喝，又被我抓到了，”她顿了顿，笑着用手挡着眼睛，迎着日光微微歪着脑袋，很是俏皮，“没事，我会假装没看见的哦。”
“盛眠蛰……”
他脑海里又想到了那个被泼奶茶的夜晚，脸整个都红了起来，急得想堵住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她没忍住笑，这个叶斯昭，怎么在这方面就跟个孩子似的呀？
“那个，我们去体育馆吧！”她憋笑着转移话题。
轻快的乐声随着广播响起，女孩清澈的笑声在年轻人里，毫无违和感，这是迟来的少时欢喜。下午十二点钟，校门关闭，但心门开启。
体育馆内，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已经湿透了的运动服能拧出一大把水。
宋乌不断地投篮，可无论进了多少个球，他好像都不想停止，即使力气一点点弱下来，他也不想停下脚步。
因为一停下，脑海里就会转起那个女孩的脸。
伴随着的，还有别的女生羞辱她的话，讽刺尖锐。可他却从来都没能亲自出面，救救她。
“宋乌，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啊……”
“你陪在我身边，相信我，就够了。”
不，他是个混蛋。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没资格要她的答谢。
又一个转身翻越的动作，他狠狠地扣篮，紧接着，蹲在地面喘气，发梢的汗珠止不住往下淌，他压抑的喘息声，和紧皱的眉头，都在替他宣泄心里的痛苦。
他抱有目的接近她，本身，就是个错误吧？
“兄弟，借个球。”
有人走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旁边了。
他站起身来，几个箭步冲过去捡起帽子，动作流利地扣上：“嗯，你打吧。”
叶斯昭也是突然想借个球打着玩，毕竟以前他就经常在体育馆里打篮球。但他总感觉，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宋乌心烦意躁，什么都懒得听，打完球宣泄了一波情绪，就想走了。
但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眠蛰……”
那刚刚那个男人……
他缓缓地回过头，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在看到是叶斯昭之后，他走了过去，揭下帽子，语气淡漠地开口：“球是我的，还给我。”
叶斯昭看着手里的那颗球，并不是很想还给他。
他把球紧紧地放在胸前，嘴角微微向上一挑：“你都准备走了，这球怎么就是你的了？”
电光火石间，两个对峙的男人早已分不清楚是为了一颗篮球而水火不相容，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好像下一秒都能扭在一起打起来。
这种氛围，让盛眠蛰浑身都不舒服，她冲过去，挡在叶斯昭的面前：“你要走赶紧走吧，大明星。”
大明星？
现在就用这么生疏、讨厌的语气，想赶他走？
他步步逼近，她却不退后，可叶斯昭将她拉向身后，笑着和宋乌说：“打一场，不就分出胜负了吗？最后球落谁手，全凭各自本事咯。”
宋乌看了看两人，往后退了几步，但语气里仍是不甘示弱的挑衅：“行啊。”
打就打，他今日奉陪到底。
已经是下午一点十分了，打了两场球以后，宋乌和叶斯昭仍是不分胜负地焦灼着。
战况激烈，连盛眠蛰一个不懂看球赛的人，都狠狠捏了把汗。
而且他们要是再打，一会学生多了进来了，宋乌被认出来，叶斯昭和她也在这，还不知道会传的多难听。
这里是学校，叶斯昭是为了新楼落成而来的，她不想惹出这么多麻烦。
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宋乌的手里抢到了那颗球。
他就站在她面前，就在北一高中，可现在，她却觉得他从来都和他隔着一条遥不可及的银河。
她把球递到他面前，笑了笑，笑得释然而潇洒，可没有人知道，她那眼底三分苦涩的滋味：“给你，大明星，我们不想陪你玩了。”
盛眠蛰看向叶斯昭，眼神暗示他该走了。
叶斯昭觉得也打得差不多了，既然是盛眠蛰抢过那颗球，他也懒得和宋乌计较了。
他“嗯”了一声，两个人离开。
体育馆空了下来，宋乌的手无力地捧着那颗球，球不受控地落地，“砰砰”地响……
他好像，是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