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梅来到玻璃厂前先买了包烟，正打算驾轻就熟的和门房搞好关系，等到了地方一看。
失算了。
人家连门房都没有。
比起炼钢厂和机械厂这种大厂，厂区里环境怎一个萧条了得，几乎有些破败。
乱糟糟的切割玻璃堆积在场中，地上扔着一众纸箱，几个戴着手套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正无精打采地蹲在门口抽烟。
邱梅走过去一人递了个根烟，笑着问道：“请问霍厂长在吗？”
其中一个看着资历较老的男人把烟点着，意味深长道：“在是在，但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邱梅讶异，“您这话的意思是？”
“咱们这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能发下来，能给你结钱吗？”
邱梅更惊讶了，她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刚才过来时也找周边的人问过，这个玻璃厂以前的效益还不错啊。
怎么从这人口吻中，听着像随时要倒闭了似的。
再说了，国营的厂子会倒闭吗？
“您误会了，我是来和霍厂长谈合作的。”
听了邱梅的来意，男人吐了个烟圈，“合作？玻璃还是玻璃棉？”
邱梅还是第一次听到玻璃棉三个字，纳闷道：“玻璃也能变成棉花吗？”
邱梅话音未落，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本来就是外行嘛。
邱梅纳闷间，其中一个男人擦了擦眼角，用红彤彤的烟头指了指场地中央堆积的东西。
“要不是那个什么纤维保温棉，咱们厂至于落到这地步吗？霍橙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异想天开弄什么玻璃棉，咱们听着都觉得可笑，外面的人可能会买吗？”
邱梅陷入沉思，从安向文的口中，这个玻璃厂的厂长似乎挺有魄力的，怎么工人却一个个满腹牢骚的。
“您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
因为厂里效益问题，几个工人反正也没事干，索性给邱梅详细讲了讲这卖不出去的玩意。
另一边厂长办公室里，霍橙正焦头烂额地打电话，收到的却都是拒绝的消息。
玻璃纤维保温棉是她之前去京都最大的玻璃厂参观后学来的新产品，以玻璃球或废旧玻璃为原料，经过高温熔制、拉丝、络纱、织布等工艺制造成的。
单丝的直径相当于一根头发的二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是绝热保温这一块相当优秀的材料，甚至由于无法燃烧，还是防火的绝佳材料。
她想办法让厂里的技术骨干去学习了这一技术，回来后又加大成本研究投入。
本想着这么好的材料，肯定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效益。
然而这么久了，却只有寥寥无几的订单，还是看在霍橙的面子上下的单。
因为前期投入巨大，又见不到什么收益，一时间厂里的工人怨声载道，上面的领导也颇有微词，连款项都申请不下来，准备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霍橙偶然间甚至听到厂里人传闲话，说她一个女人本来就当不好厂长，干啥这么不安分，还不如回家带孩子。
气得霍橙胸口阵阵发疼。
家里顶着压力从小送霍橙读书，她一路敢打敢拼比男人要努力许多倍，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却依旧要因为性别被歧视。
这公平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霍橙来回深呼吸几下，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