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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两相依真爱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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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两相依真爱为谁

林贵和、聂恬兰跟自己关系都非同一般,这结婚送什么礼物就成了个大问题,太简单显得过于寒酸,太奢华似乎又有些庸俗,在车上考虑了半天,嫌麻烦的沈放干脆决定送个大红包得了,而邱清荷则一早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就在后车座放着呢。

到了婚宴所在的宾馆,门口已经停满了小汽车,由于两人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在加上花了五六分钟才找到停车的地方,所以进去的时候迎宾处前来贺喜的人都已经排了一条长龙,幸好不远处的聂恬兰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将正跟人说话的林贵和硬生生给拽了过来。

四周喧哗热闹的声音骤然低了好几个分贝,大部分来客都很诧异,不知道刚进来的这长相标志的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连林贵和都要主动迎上去接待,这可是到目前为之只有少数人享受过的待遇。

在人们窃窃私语的猜测中,沈放赶紧掏出硕大的红包,嘴里喊着“恭喜恭喜”,大庭广众之下就将红包塞到了聂恬兰手里,而邱清荷也捧着礼物送给林贵和,还甜甜地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

“清荷,你王爷爷已经来了,正在那边包厢里等着你呢。”林贵和宠溺地摸了摸邱清荷的头发,见她恋恋不舍地偷偷去看沈放,忍不住笑道,“好了,赶紧去吧,沈放我还有些事要跟他说。”

沈放正跟聂恬兰说着悄悄话,冷不丁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扭过头见林贵和板着脸想要数落自己,急忙先声夺人道:“呀,林市长今天真是红光满面、喜气冲天,再加上威猛身形,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帅气的新郎官了。”

林贵和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完全没给沈放蒙混过关的机会,依旧不依不饶地好生数落了他一顿,却是聂恬兰笑着捅了一下沈放的腰,低声说“就你这红包最实惠,旁的那些东西呀,摆在家里都嫌占地方”。

如果说林市长主动相迎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那当林贵和搭着沈放的肩膀朝不远处的包厢走去时,猜测这少年身份的八卦精神甚至超过了喜宴本身,而站在角落原本无人搭理的沈筠和姚齐理,忽然就变得很抢手起来,先是东钢区区长吴兆省等官员,紧接着南山区的也过来凑热闹,渐渐的“沈放”这个名字开始飞快在人群中传播,大家终于想起来,林贵和如此看重的少年,原来正是前几天耳熟能详的飘香饮食文化的小老板。

在包厢里,林贵和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沈放,总算没能忍住心中的高兴,笑骂着说道:“沈放,你这小子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居然伪造账本找人举报我贪污,你就不怕事后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你也太胡来了……”

沈放抽着烟,眼睛都在笑:“我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他们让人来查就是了,东钢那本烂帐,只要他们敢查,还怕查不出问题来?呵呵,只不过,贪污也好,挪用公款也罢,林伯伯有没有牵涉在里面,旁人不清楚,我爸跟姚叔叔还不清楚?”

林贵和开心地哈哈大笑,能让邢怀斌他们吃瘪,简直比度过危机还要让人痛快,“你兰姨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说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呵呵……我知道你胆子大,没有不敢说的,现在我在这听着,看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沈放笑着说道:“可惜我年纪太小,否则给你当秘书也挺不错的,是不是?”

“你还真别说,秘书的位置我特意留着呢,就等你开口要了。”林贵和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让你爸来给我当秘书吧,条件是你得帮我搞清楚新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收购苏三山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沈放没想到林贵和还真敢一下子就把爸爸给提上去,这可比南山区土管局的位置不知要好上多少,他急忙赶鸭子上架,“林伯伯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真的要提我爸爸上去给你当秘书吗?”

“我林贵和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再者说,你爸的能力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老黄退了之后也是我考虑之中的人选……倒是你呀,我的条件你能办得到吗,你公司那边事情也很多,前几天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吗,那你还有没有精力来帮我?”

沈放猛地一拍大腿,“就这么说定了,公司那边我会把工作交待下去的,跟赚钱比起来,我更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赞赏地点点头,林贵和抬手按着沈放的肩膀,沉吟着说道:“关于鑫泰集团和三山机电厂的资料,我那已经收集了不少,等你爸正式来报道后,我再让他给你带过去,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我会尽最大可能的帮你。”

“嗯,林伯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新泰在苏临的影响力很大,新泰这条船上也不知究竟坐了多少人,所以我们不动则以,一动就必须取其要害,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林伯伯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凡事喜欢低调的人,再没有把握之前,我一不会四处张扬,二不会打草惊蛇,只是——”沈放故意顿了顿,希望能引起林贵和的重视,“如果可以的话,林伯伯你暂时要对苏三山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把新泰逼得太紧才好。”

林贵和想了想,笑道:“你小子喜欢铤而走险,喜欢旁门左道,这我没意见,但是我可要提前告诉你,睁只眼闭只眼可以,但要让我向新泰以及背后的势力妥协,哪怕是暂时的,我也办不到!”

“呵呵,林伯伯你别把我说得跟东邪西毒一样了,能通过正轨途径达成目标的,我也不会自找麻烦去走偏门,是不是?”

能有这样的结果,对沈放来说是再满意不过,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努力也算没有白费,姚齐理进了轻工局当局长,爸爸也成了林贵和的秘书,两人都正式踏上了仕途,而一直看不顺眼的新泰集团,林贵和也很配合地主动送上门,对沈放来说,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惬意的很。

婚礼真正进行的时间并不长,林贵和夫妇象征性地每桌敬了次酒,便去了包厢跟王淼、邢怀斌、袁保国他们一块,所以婚宴事实上下午不到两点就结束了,陆陆续续也有人离开,但绝大部分还留在饭店,相互热络地聊天喝酒,仿佛都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原本打算问一下爸爸跟姚叔叔什么时候回去,远远看见他们正被人轮番敬酒,喝得那叫一个痛快,也就懒得过去凑热闹,跑到包厢外面,让服务员帮忙给邱清荷带了句话,很快邱清荷也溜了出来。

被沈放拽着出了饭店,邱清荷有些不解地问:“放子,你怎么好像故意躲着王爷爷呀,我出来找了你两回,也没见到你,刚刚又让服务员进来叫我……”

沈放答道:“我不是躲着王爷爷,我是躲着省政法委书记王淼,他被我摆了一道,再怎么阔达心里也会有些不爽吧,你不也说,我最好不要跟他见面吗?”

邱清荷无奈地噘着小嘴,掏出钥匙来开车门,“话是这样说了,可是,黄州的高官基本都在那个包厢了,你要是去跟他们见个面熟悉一下,以后对公司的发展也有好处呀。”

“你在不也是一样?你现在可是飘香饮食文化的总经理——”想想自己可真是占便宜,邱清荷跟王淼之间的关系,任谁都看得出来几分,这就等于王淼无形中成了公司的保护罩,所以邱清荷出席反倒比自己还要好些。

对于沈放的这些道道,邱清荷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她隐约也察觉到王永庆父子对自己的感情很微妙,但却始终不敢去面对,自欺欺人的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深夜,隐约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坐在邱清荷新家的二楼凉台,喝着淳淳的咖啡欣赏皎洁月色,身旁还有个比月光还无暇的女人陪伴,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肩膀,沈放迷醉得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代,一切感觉是那么朦胧,就像一场满是涟漪的美梦。

远处机械厂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沈放随意地轻声问道:“厂里什么时候改成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

“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你晚上很少过来,老关也知道你为了别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所以也就没告诉你。”邱清荷似乎有些累了,屈腿在微凉的地板上坐了下来,上半身轻轻倚着沈放的大腿,仰着那精致洁白的脸庞,甜甜地笑着,简直就是美到了极致,媚到了骨子里。

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邱清荷的鼻子,沈放微笑着说道:“清荷,我真希望自己能一瞬间长大啊!”

“为什么?”邱清荷调皮地抓着沈放的手,放到嘴边用细牙咬了咬,“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将邱清荷拉起来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沈放低声呢喃着说道,“我想真正地拥有你呀,我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你,再也找不回来了……”

邱清荷躺在沈放胸口咯咯直笑,抬起手来摩挲着沈放下巴上稀松的胡须,很认真地回答:“除非你嫌弃我了,或者你不要我了,再或者你厌烦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会失去我的……放子,我舍不得你,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舍不得……”

明明想要承诺什么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可沈放却害怕去承诺,他怕自己的承诺有一天会成为刺入邱清荷心口的一把剑,未来已经改变,而自己的未来更加得不可预知。

静静地,两人在月色中相拥,在夜风中倾听彼此的心声,沈放迷迷糊糊似乎就要睡着,怀里的邱清荷却不易察觉得动了动,似乎害怕吵醒自己,动得是那么小心翼翼。

沈放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搂着邱清荷纤腰的左手紧了紧,右手习惯性地顺着她的长发,含糊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麻了?”

“没有,我是怕你麻了……”邱清荷勉强侧过身子滑到地上,“应该是张妍他们到了,我过去看看,一会就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上床睡吧……”

沈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跟邱清荷一块站起来,“答应要给他们接风洗尘的,说话也不能不算数。”

两人下了楼,开车到了老宅那边,事先已经通知了关董平和纪风,所以住的地方也都安排好了,当沈放跟邱清荷走进去的时候,一大群人正聚在院子里高兴地闲聊着。

一眼就瞧见了人群当中的张妍,她变了很多,皮肤晒黑了,人也瘦了,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叫着“邱总好,董事长好”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的张妍却忽然朝他们冲了过去,先是一下扑在邱清荷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不一会邱清荷高耸的双峰就湿漉漉一片。

“走,走,饭店已经定好了,给张妍团队庆功!”纪风领着销售部一帮青年鼓噪着带人离开,很快整个老宅就剩沈放他们三人。

好不容易才劝着张妍止住哭,邱清荷也被她弄得双眼朦胧,只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微笑着埋怨:“真是的,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张妍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红,半天才敢转过身去抬起头看着沈放,她脚步朝前挪了挪,肩膀耸动着,最后从嗓子眼里喊了一声,“小老板。”

沈放无奈,张开双臂笑道:“来吧,别忍着了——”

张妍破涕而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扎进沈放怀里,差点就把沈放撞得往后跌个跟头。

发现张妍在自己怀里哭得反而更凶,沈放没脾气地尽量柔声说道:“张妍,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答应你的事情也没有忘,副总经理的职位,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就等着你回来呢……好了,别哭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人家才二十二岁,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张妍眼眶通红,似乎很不愿离开沈放的怀抱,她个头小,却倔强地昂着头,“小老板,我不要当什么副总了,公司的股份我也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怎么三个多月不见,张妍难道改性子了?

看了看旁边的邱清荷,沈放轻声说道:“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你就算有别的要求,尽管开口就是,能答应的我不会拒绝。”

双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张妍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要给你当助理!”

“给我当助理?”沈放重复了一遍,仿佛没听清似的,扭头去看邱清荷,见她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由几分恼火地沉声道,“张妍,你又开始胡闹,公司的事情我都交给清荷他们去办,我需要什么助理?”

“我不是在胡闹!”张妍抗声道,“小老板,你没有驾照,出门总不能老麻烦邱总给你开车吧?公司的事情你的确都交给邱总他们在负责,可你总需要人帮你提前分析各种报表和计划吧?还有,你日常事务的安排,你个人生活起居的问题,等等等等,你总需要有个人来帮你打理吧?”

张妍的话让沈放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梗着脖子很不高兴地说:“这些事情我一个月花五六百块,随便找个细心的人就能干,我何必要花大价钱让你来做?”

“我——我就是要做,你一个月给我五六百,我也干!”自从那次被沈放训过之后,张妍就再也没有这样顶撞过。

“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放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邱清荷给拉住胳膊,只得不冷不热地又补充道,“张妍你的能力让我刮目相看,在经过一段时期的磨练,很快就能像老关那样独当一面了……我刚刚甚至还在考虑,要让你的团队参与公司新的项目,可你,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张妍咬着嘴唇不说话,邱清荷却叹了口气,轻声对她说道:“张妍,大家都在宾馆等着我们呢,这事情还是等过些日子再说,好不好?”

“清荷姐——”张妍又委屈地瘪着小嘴,搂着邱清荷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清荷姐,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

邱清荷看着沈放负气地往外走,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满是幽怨地想着,“我也想给放子当助理,照顾他的生活,照顾他的一切,我也想呀……”

张妍闹这么一出,搞得沈放的心情忽然变得好差,酒桌上就象征性地慰问了几句张妍团队,并宣布了一些奖励措施,随后便找了个借口提前回了邱清荷的住处。

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见邱清荷轻微的脚步声,沈放才翻身坐了起来。

“放子,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邱清荷脱掉高跟鞋和丝袜,光着脚丫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她知道沈放喜欢喝凉的。

沈放在身旁拍了拍,示意邱清荷坐过来,然后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冰水,觉得胸口郁闷的燥气缓解了许多,“清荷,你说张妍到底在想什么?我这人天生疑心重,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张妍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邱清荷笑着又跑进卫生间提了桶热水出来,一边帮沈放把脚放进去,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其实要是你允许的话,我也想给你当助理呀。”

沈放愣了愣,讪笑着说:“你当然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了,可张妍她,打我们跟她认识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是个一切向钱看的人呀!”

“人难道就不会变吗?”邱清荷带着几分醋意地横了沈放一眼,随而又可怜巴巴地趴在沈放膝盖上,“放子,我给你当助理好不好?”

“别闹了……”沈放哭笑不得地说。

“谁闹了,我是说真的……好不好嘛……”

邱清荷别的都好,只是一撒起娇来,那嗲声嗲气的劲儿能让沈放掉一地鸡皮疙瘩,而且全身上下骨头都会酥掉。

沈放本身也有些心动,要是邱清荷能名正言顺地不离开自己身边,那比什么都好,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歪着头在那想了半天的邱清荷忽然又很委屈地叹了口气,很贴心地嘟囔着说道,“还是算了,我要是不在公司,你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与其让你整日操劳公司的事情,还不如我替你看着,也能让你少一些负担……”

沈放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弯腰将邱清荷横抱在怀里,挽起她的裤脚,将她那双如莲藕般白皙细嫩的玉足放进桶里,“还是清荷你知道疼我呀……”

两人依偎着靠在床头说了会话,沈放终于困倦地熟睡过去,邱清荷扯过薄被单为他盖上,枕着他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沈放鼾声渐响,她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隔壁房间。

打开书桌上的台灯,邱清荷在椅子上坐下来揉了揉眼睛,将桌上一大摞文件理了理,然后拿起最上面的埋首看了起来。

陪了沈放一整天,现在又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邱清荷也很像偎在沈放怀里懒洋洋地睡觉,可公司却还有很多事务都没顾得上处理,她又不愿让沈放知道,所以才等沈放睡熟后开夜车。

昏黄的灯光拖曳着邱清荷修长的身影,桌上的堆得老高的文件逐渐薄了下去,当窗外渐渐有了清晨的声音,双眼满布血丝的邱清荷才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腰,关上台灯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床上的沈放睡得很安稳,嘴角还带着一丝幸福的笑容,邱清荷脱下衬衫和西装裤,感觉身上粘粘糊糊的很是难受,刚想转身去卫生间泡个澡,忽然沈放翻了个身,右手下意识地在床上摸索着什么。

邱清荷急忙穿上床边的睡衣,迅速爬过去从沈放双手之间钻了过去。

直到沈放满足地握着自己的腰,顺便将腿也架在了自己身上,说了句梦话重又睡着,邱清荷这才松了口气,幸福地笑着用手轻轻捏了捏沈放的鼻子,然后身子往沈放怀里蹭了蹭,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对张妍并不能完全信任,也或许是即将要做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隐秘太多,不能有半点马虎,故而对于张妍提出想要担任自己助理一事,沈放始终都只是一个态度,“公司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我希望你能为自己也为公司的利益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也只好任你去留,虽然你离开对我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

在那个气温骤降的晚上,张妍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黄州,而在为他们送行的酒宴上,张妍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沈放的胳膊死活都不肯撒手,她尽情地哭着叫着,仿佛害怕没人知道她对沈放的一片情意那般,直到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她才忽然醒了过来,从车窗探出头来哭嚎着冲着邱清荷大声喊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那泪流满面的身影似乎被这夜的凄冷所凝固。

“放子,能陪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依偎在沈放怀里,邱清荷如是说,却不知沈放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一种疑虑,他不是个自恋到会认为无人不爱的情圣,他总觉得张妍这样做,应该是另有图谋,他天生就疑心重,更是不会去相信这无缘无故的爱。

一九九三年年末,在姚齐理离开东钢去轻工局当局长之后的第二个星期,爸爸沈筠也正式调入市政府成为了林贵和的第二任秘书,这在普通人看来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知道内情的人或担忧或欣喜或颓丧或振奋,因为这代表着继声名显赫的新泰集团之后,黄州出现了第二个官商联姻的大企业,而这家私人企业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副市长林贵和,还有省政法委书记王淼,其政治背景甚至已经超过了鑫泰集团。

这样的改变对沈放来说,除了家里不断有人找上门来之外,与往常的生活并没有太多不同,倒是机械厂由于这层关系省了不少程序上的麻烦,用新任厂长杨健的话来说,那就是从未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

为了全副精力地对付新泰,除了重要的决策方针拿主意外,沈放差不多已经彻底放手了公司的事务,财务报表也从过去的每月改为一季度审阅,所有事情几乎都移交给了邱清荷、关董平他们打理,确切的说,担子绝大部分是落在关董平身上,因为原本要回上海的邱清荷被他给强留在了黄州。

已经是凌晨,研究了一晚上苏三山股票交易的资料,毫无头绪的沈放愁眉苦脸地下楼到厨房煮了几个荷包蛋当夜宵,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想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邱清荷拉来帮忙,否则那足有半米厚的交易明细,自己就是看上整月也未必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沈放正打算回房睡觉,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叩叩敲门声,心里不由纳闷,“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来送礼?”

无精打采地过去开门,来人却是姚齐理的司机“王克文”,他愁眉苦脸地站在那,浑身上下完全湿透了,也不知道门卫怎么会让他进来的。

沈放惊讶地张了张嘴,也没多想就赶紧将他让进屋,跑进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微笑着问道:“王哥,怎么大半夜地还顶着雨跑来,有什么事你给我爸打电话就是了。”

王克文毛躁地擦了擦头发,也没好意思往沙发上坐,掏出烟来扔给沈放一支,自顾自蹲在地上猛劲地抽着,似乎真有什么让他很不爽的心事。

用力叹口气抬起头,王克文沉声骂了句娘,拧着毛巾极度狂躁地说:“放子,我不是来找沈秘书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沈放笑眯眯地将王克文拽起来在沙发上坐下,“不会是在姚叔叔那惹了什么祸事,想到我公司来吧,那我可真是拍手欢迎啊!”

王克文摇摇头深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直到沈放奇怪地“嗯”了一声,他才叹声道:“有件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告诉姚局长和你爸,毕竟他们已经不在东钢了,还拿这些事情来烦他们,感觉总是不大好……可让我把这事憋在心里头,怎么想也觉得憋屈,晚上都睡不着觉……唉,这不,想来想去也只能来找你,半夜三更的,不会太唐突了吧?”

“没事,我正好也有事没睡。”听说事情跟东钢有关,沈放觉得无非也就是霍东阳这家伙肯定耐不住性子,想把新调来的厂长给搞黄了,便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就当王哥你特意冒着大雨跑来陪我聊聊天,什么事你就说吧。”

王克文表情淡定地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掐灭,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狂躁和暴怒,微微沉吟着说道,“这些天,姚局长忙得不可开交,我反倒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无聊于是就去查访了一件事……放子,所有人都知道东钢跟新泰合资成立了一家钢构件企业,光是我方的投资就达到三千万,可是这家企业的厂房究竟在什么地方,它是什么样的规模,我发现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就连负责此事的原厂长也含糊其辞……”

王克文的话对沈放来说无异于一声炸雷,直觉告诉他距离新泰的核心机密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急忙闭上眼睛飞快地思考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沈放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再到莫名的窃喜,而当燃尽的香烟烫着手指时,他才“呀”的叫了一声,将烟头扔进烟灰缸,激动地冲王克文道:“王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王克文稍微理了理思绪,“合资成立的公司名叫新东方钢构件有限公司,只在新泰大厦的六楼有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办事处,我一连几天挑了不同的时间段上门,每次都是房门紧闭,压根就不像有人在办公的样子……刚才天黑前我又去了一趟,乘着保安交班的当口,撬门进去看了看,里头除了一张满布灰尘的办公桌和一块公司招牌,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部,就更不要说有人在办公的迹象了。”

“你觉得新东方是个空壳?”尽管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结论,但沈放还是故意地问了出来,他跟王克文毕竟前后也就见过几次面,最长的一次还是从上海回来时他开车送自己,两人之间几乎没有怎么交谈。

“是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怀疑……我怀疑厂里高大三千万的融资款,新泰集团根本就没有将它们投入钢构件的生产,而那个新东方公司也完全是个空架子,融资款肯定是被新泰给吞了……”

沈放沉默着没有说话,只低头微微皱眉,他不敢过于轻信王克文,更不敢将自己跟林贵和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他,间谍有好多种,反间正是最常用的,目前新泰已经启动了收购苏三山的计划,他们要是还不知道提防自己,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新泰仗着后台有人撑腰,已经猖狂到连场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地步,他们设置的办事处常年大门紧闭,恐怕现在办事员都没有了……厂里的这三千万融资款,难道就真的这样打了水漂,要不回来了吗?”

沈放总算有了点反映,挠挠头有些纳闷地问:“王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觉得跟我说有用吗?”

“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该跟谁说好……”王克文伸手去拿烟,为难地接着说道,“这事我不好跟姚局长和沈秘书说,他们毕竟都已经离开了东钢,可是你不同,我知道你跟林市长关系密切,或许你可以……放子,如果合资的新东方公司货真价实,那倒也罢了,厂里能要回多少算多少,可要是新东方只是空壳,融资款早就被新泰给挥霍到什么地方去了,那除了林市长以外,就真的没人可以帮得上东钢了……新调来的那个厂长,怕是也没胆子敢继续去追讨了!”

沈放越来越觉得这个王克文确实是大才,忍不住附和道:“新泰的背景深不见底,就算明知道那是诈骗,也不能真个去法院告他,否则就会扯出来一大批高官显赫,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就知道放子你一定能明白。”王克文一贯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

“我明白是明白,但是也不能为了这事去找林市长,那只会给他带去比前段时间还要大的危机……这样看来呀,除了放弃追讨,还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呢。呵呵,其实要不回来就算了呗,三千万融资款又不是在我爸爸和姚叔叔手里送出去的。”这是沈放真实的想法,他现在可无法分心去讨要东钢的融资款,就算要对付新泰,那也是完全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至于最后从新泰身上咬下来多少肉,明面上的可以通过市政府多少给一些东钢,但暗地里的,那可就是见不得光咯。

王克文也没料到沈放是这个态度,急声道:“怎么能算了?那可是三千万呀,光是每年偿还银行的利息,就能将东钢活活给拖垮呀!”

沈放很无赖地笑问:“王哥,你现在不是也调到轻工局去了么?”

“可我们都是从小在东钢长大的呀,我们的父辈在东钢洒了多少血汗,怎么忍心见它就这样垮掉?”

沈放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王克文犹犹豫豫地答道:“这事写举报信没用,想在黄州扳倒新泰也不可能,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事情捅到省里去!”

沈放咧嘴嘎嘎笑了半晌,“你不会是想通过林市长把事情捅上去吧?”

见王克文用力点点头,沈放心想你知道自己说不动爸爸和姚齐理,就想通过我来成事,但眼下这关口,可由不得你来这样胡闹,一切都必须谋而后动才行。

在王克文急切期盼的眼神中,沈放居然表示赞成的点了点头。

“还是要先收集足够的证据才能行事,否则我就这样去找林市长,他也会觉得很为难的。”沈放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吧,王哥你就再辛苦一下,多方面收拢情报资料,这是你的老本行,应该不成问题。另外,调查方向也不用局限于东钢,新泰其它的合资公司也要涉及,特别是,三山机电总厂,说不定我们能找到突破口!”

王克文那晚带来的消息对沈放来说是爆炸性的,由于上辈子新泰垮掉的时候他正在参加高考,只道听途说知道新泰是由于非法融资而遭到查处,他一直以为非法融资只是新泰崩溃的导火索,但现在看来,恐怕所谓的苏临支柱企业新泰集团,本身只是个传统而简单的旁氏骗局。

俗称金字塔骗局的庞氏骗局,就是利用高利率回报的优惠条件吸引投资者,实际上则是把新投资者的钱作为盈利回报给老的投资人,说白了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八十年代温州的“抬会”、江浙一带的“老鼠会”,以及前段时间爆发的“沈太福行贿贪污案”,其实都是属于这类简单到让人难以想象其能成功的骗局。

虽然关于新泰集团的猜测还有待王克文进一步调查情况的回馈来进行确认,但这无异于给沈放点亮了一盏明灯,有了努力和进攻的方向。

“阴谋已经展开,阳谋很快就能登场,这回搞不好能一下就能让新泰彻底崩溃!”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这恰恰是沈放喜欢做这些具有挑战性事情的原因,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无法安静地思考,将苏三山股票交易资料全部交给了邱清荷来分析,自己则成天到东钢区游荡,就为了能找到那个对整个计划非常重要的人。

又是一个清晨,沈放开车来到东钢厂门口,在爸爸进入市政府的第三天,就有人主动给他办好了驾照还亲自送上门来,不能不说当官的妙用真是无穷。

下车本打算先喝碗豆浆、吃几根油条再去找林倩儿,没想到了铁门半开的大门口,沈放发现门卫那或远或近地站了不少两眼冒光的热血青年,于是好奇地凑过去,踮起脚来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里瞅,只见一个穿着宽大花裤衩和白背心的女人正弯着腰低声向门卫大爷哀求着什么。

她皮肤发紫,嘴唇更是冻得黑了,也不知在这入冬时分的雨中淋了多长时间,总之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的,裤衩和背心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呈半透明状,这走光可都走到月球上去了,难怪这么多人围着不愿散去,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脱件外套给她披上。

看身材那女人其实只能算勉强不让人反感,沈放瞥了几眼刚要走,却忽然听到老门卫在里头兴奋地唤着自己,要不是被那女人拽着胳膊,都恨不得冲倒自己跟前,瞧那表情也好像逮到替死鬼的水猴一样激动。

没奈何硬着头皮走进门卫室,沈放尽量不去看那月球上的女人,不无尴尬地问:“阿伯,愣个事啊?”

门卫是从乡下来的,听不大明白普通话,说的也是一口让人耳朵揉烂了也很难明白的家乡方言,沈放一直很佩服当初挑他来当门卫的那位领导的才华,有这样一个人拦着,就是舌头能给樱桃打结也说不动他放你进去。

老门卫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还是那女人似乎明白过来这个少年就是沈放,惶急地一把抓住沈放的胳膊,嘴巴张了张话还没说倒先哭了起来。

沈放这下可糊涂了,只得皱着眉头掰开女人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尽量柔和地说:“大姐,你别急着哭,到底什么事你跟阿伯讲不清,跟我说就是了。”

那女人兀自要来抓沈放的胳膊,嘴里总算蹦出来一句不断被哽咽和颤抖打断的话,“沈放,你是沈放吗?你快去救救倩儿,她被抓起来了!”

“倩儿?”沈放一闪神没能躲开,被女人抱着胳膊往外拽,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惊呼道,“你说的是林倩儿?个头小巧玲珑、说话跟冰块一样的林倩儿?”

“嗯,嗯,嗯——”女人不迭地点头,身子因为受寒太重,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啊!沈放一连说了几声“你别急”,回到门卫室问大爷想要件外套给女人披上,不曾想那大爷含糊其辞地摆着手直摇头。

沈放竖起耳朵绞尽脑汁听了半天,最后才算弄明白,原来大家都知道那女的是二马巷的暗娼,难怪这大冷天的也没个怜香惜玉的人站出来,敢情都怕被人在背后说道。

好说歹说才算要了件工作服,沈放跑出来给女人穿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搂在怀里,一边带着她往旁边的早餐店走,一边问道:“林倩儿怎么了?你说她被抓起来了,为了什么被什么人给抓了?”

女人始终不敢松开沈放的胳膊,仿佛怕他会跑掉,但脸色明显好了些,似乎找到了依靠,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样惊恐慌张,“昨天半夜三更,条子来搞突袭,我从二楼跳下来跑掉了,倩儿却被抓走了,你一定要去救她,她平常跟我说起你,说什么事都难不住你的,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是不是?”

沈放心里着急,嘴上就顺口问了一句:“条子搞什么突袭呀?”

女的却并未隐瞒,“我是卖的,在二马巷最里头,以前条子来,都有人给我们报信,这回那狗操的东西收了我们的钱,却不报信,狗操的……”

林倩儿怎么总喜欢跟妓女混一块,难怪自己到处找她人找不到,藏在那种地方能找得到才怪呢。

既然是被警察抓黄给抓了,问题就不算大……沈放这样想着,也懒得再问那女人当时具体的情况,便给了她不少钱,让她在铺子里先吃早饭暖暖身子,自己则跑到路边开车径直去了区镇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沈放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忙忙碌碌进出的警察不少,偏偏就没一个人搭理自己,好不容易逮着个看上去有点闲的女警,刚开口说了两个字“请问”,显然正在更年期的女警一拍桌子很礼貌地说“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吗?”

人家毕竟年龄一大把,也没心思跟她计较,沈放兀自问道:“昨晚被抓进来的小姐关在什么地方?”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女警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鼻翼旁边那颗黑痣都像要冲出来狠狠抽沈放几下。

就是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沈放只是心性随和罢了,身子猛地前倾几乎就是一头朝女警撞了过去,吓得女警呀的尖叫着跌坐了回去。

沈放带着几分恼怒和蔑视,淡声道:“你说的如果是人话,我自然听得懂,可你刚才跟疯狗一样乱吠,还期望我能听得懂吗?”

女警脸上一瞬间换了好几种颜色,梗着脖子毫无底气地说:“这里是派出所,你,你不能随便闯进来……”

“我只想知道我朋友的下落,她昨晚被你们当成妓女给错抓了进来。”沈放恢复到往常的漫不经心,身子缩了回去,“我朋友叫林倩儿,麻烦你帮我查查,要实在不方便,我干脆就直接去找你门所长薛——”

区镇派出所所长叫做薛兴,爸爸升迁那天他是跟吴兆省一块来的家里,沈放记得他还特意找自己说了半天话,想想怎么也该给自己这个面子,不料自己“薛兴”的兴字还没出口,那女警就跟踩了地雷一样跳了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扯着破喉咙大声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同犯抓到了,同犯抓到了——”

沈放这一愣神,只听四周噼里啪啦都是下手铐的声音,顷刻间就围上了七八人,还没等他搞明白出了什么事,就被无数双手摁在了地上,无数只膝盖顶在背上和后脑勺。

“有没有搞错,我这是进了警察局,还是进了土匪窝啊?”沈放吃了一嘴的土,刚要发作脖颈忽然一痛,紧接着人就昏死了过去。

区镇派出所的民警,手上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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