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无冕之王
媒体上全是有关唐恩回归大胜的新闻，没有人对此感到厌倦。不管是喜欢他的人还是讨厌他的人，都没办法否认这一点——他是不能被忽视的。
把自从人类有文字以来所发明的一切溢美之词放到唐恩身上，这是这几天媒体记者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现在唐恩人气正旺，说他的好话才能吸引更多的读者和观众。
与之交相辉映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进入十二月份之后，英国王室发布了一份公告，上面公布了明年一月一日即将获得女王授勋的人员名单。托尼.唐恩的名字赫然在列。
英国每年有两次授勋的日子，一次是每年的开头一月一日，一次则是女王生日。为了表彰在文化体育经济等在各个领域为英国做出突出贡献的人物，而颁发骑士勋章。很多足球界的人士都曾经被授勋，这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围绕在唐恩身边，关于他是否应该接受授勋的争议却一直存在。事实上在唐恩带领诺丁汉森林夺得三冠王之后就曾经有人提议应该给托尼.唐恩授勋，以表彰他的突出贡献。要知道苏格兰老头子弗格森在带领曼联拿下三冠王之后都被女王授予了骑士勋章的，而身为英格兰本土教练中最成功的人，唐恩又怎么可能不被授勋呢？
可是这个提议在当时却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反对的理由很荒谬——反对者认为三冠王不足以让唐恩被授予骑士勋章。其实这根本就是借口，弗格森也是带队拿到了三冠王之后被授予了骑士勋章的，为什么到了唐恩这里反而成就不够了呢？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说唐恩的成就不够格授勋，而是出于对他性格和那张臭嘴的讨厌，不少人认为如果把骑士勋章授予这么一个口无遮拦地人物，实在是有损国体……
这话听上去莫名其妙，在当时却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甚至包括当时的体育大臣和首相本人。由此可见托尼.唐恩在这个国家的人缘有多差了。
还好唐恩本人对授勋并不感兴趣。他带领国家队都从来不唱国歌的，一个授勋算什么？所以围绕着他是否有资格接受“爵士”称号的争论在继续，他本人却充耳不闻。被授予了骑士勋章和爵士称号之后又不能让他赚的钱变多，也不能让他的心脏病一夜之间完全康复，那种虚名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后来他带领英格兰队拿到了国家历史上第一个欧洲杯地冠军，授勋的事情再次被媒体们提了出来。支持者们认为创造历史的冠军总有资格让唐恩被授勋了吧？不，反对者这次不说他的成就太低了。而直接说唐恩的言论行为不符合一名大英帝国爵士的行为准则。托尼.唐恩不是藐视权威吗？那么我们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将权威的勋章颁发给他了……
反对派的力量依然强大，再加上唐恩本人也没有为此做争取，所以这件事情就又黄了。
但是唐恩地支持者们并不甘心。他们甚至成立了一个为唐恩授勋而呼吁的团体，名为“唐恩骑士团”，不定期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为唐恩应该授勋而摇旗呐喊。
一直到2018年世界杯之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如果一个人带领俱乐部拿到了几乎所有俱乐部队能够拿到的冠军，再带领国家队拿到了所有国家队层面的最高荣誉。他还不能被女王授予骑士勋章的话，那么这一定是大英帝国地一大丑闻！”说这话的可不是某个媒体，而是一位英国议会的议员。
这句话拉开了为唐恩授勋的第三次呼吁行动序幕。
三座欧洲冠军杯，三座英超联赛冠军奖杯，一座英格兰联赛杯。一座足总杯，两个社区盾杯赛冠军奖盘，两座欧洲超级杯，一座世界俱乐部杯。一座欧洲杯，一座联合会杯，一座世界杯。
诺丁晚邮报甚至专门出了一个专刊，将唐恩所拿到地全部荣誉的照片都刊登在上面，然后质问那些反对者：“如果这些荣誉和贡献还不能让托尼.唐恩被授予爵士称号，那么你们认为全英国还有几个人有资格被授勋？”
泰晤士报也刊登了社评指出如今的英国社会，荣誉勋爵越来越贬值，含金量越来越低。本来就只剩下荣誉激励这一种用途了，随着每年大量分封之后，连这点最基本的用意都越来越稀有了。甚至有人向政府捐献大笔金钱之后就能够得到骑士勋章，这样的人获得爵位或者骑士勋章，只能让英国王室的威信下降，最终一文不名。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真正为政府和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却由于这样那样地原因不能被授勋封爵，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虽然社评通篇没有提唐恩的名字。但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站在唐恩这一边的。因为这一年。要说突出贡献，肯定跑不了唐恩。他带队在澳大利亚获得世界杯冠军之后。不仅极大的鼓舞了英国人民的信心，更是大大提升了英国的声誉，甚至刺激了英国的经济发展。这样地成就，却连被授勋都要受到争议，确实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甚至还有人给女王写信，恳请她将为唐恩授勋。
正是有了这些人地努力，唐恩的名字才出现在了授勋者名单中，据说还是女王亲自拍板地。
但是唐恩却并没有要领情的意思……
早在第一次授勋提议被拒绝之后，唐恩就知道在这个国家的高层，有不少人是不喜欢他的。不过他也没有喜欢过这个国家就是了。作为一个“寄居”在英国人躯壳中的传统中国大陆人来说，他对授勋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想过很热心地为自己争取这个权利。
第二次授勋被拒，更是坚定了唐恩对王室的不屑感，以及对这所谓的荣誉勋爵的蔑视。上个世纪。可能这勋爵还有点吸引力，现在嘛已经成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被授勋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必要腆着脸硬往上凑地必要呢？唐恩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这第三次嘛……他的支持者们终于把他推上了授勋名单，他却对这种闹剧索然无味。
“我以后得管你叫爵士叔叔了吗？”仙妮娅拿着报纸上刊登的名单，调侃着自己的丈夫。
唐恩却耸耸肩，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亲爱的。”
“咦？”仙妮娅没明白丈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拒绝授勋。”
“啊……”仙妮娅张开了嘴，感到吃惊。
“这不是什么很吃惊地事情吧？”唐恩对仙妮娅的反应感到有趣。“历史上有超过三百人拒绝过女王的授勋。我只是其中一份子而已。”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已。”仙妮娅撅起了嘴。
“如果第一次授勋时我被授予骑士勋章，也许我会很高兴的去女王面前接受它，把它当作像冠军奖杯一样的荣誉。但是现在我的心态不一样了。现在这枚勋章对我来说不是荣誉，而是施舍。我才不要呢。”唐恩指着仙妮娅手中那份名单不屑道。
仙妮娅看着唐恩的样子笑了起来。她不是英国人，自然也不会从英国国家荣誉这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反正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爵士”称号而已，既然丈夫说不要，那就不要吧。
“反正是给你的勋章，随你便了。”仙妮娅扔开报纸。凑上来双手勾住了唐恩地脖子，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再将身体贴了上来，在唐恩的胸膛上轻轻蹭着。“亲爱的，我想要……”
当皮尔斯.布鲁斯接到唐恩发给他的所谓“公开信”的邮件之后。他大吃一惊。然后马上给唐恩打了个电话过去。
“托尼，你是怎么想地？”
“嗯？”唐恩似乎还没睡醒，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声疑问。
“我是说拒绝授勋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布鲁斯手里捏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公开信”，随着他说话而抖动着。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怎么想地？我对这种烂大街的骑士勋章没兴趣，就这么简单，皮尔斯。”唐恩翻身从床上起来，他扭头看了看还在床上熟睡的妻子，为她将被子盖好，自己则披着睡衣走了出去。
十二月份的清晨十分地冷，走到露台上，迎面吹来的寒风让唐恩睡意全无。
“烂大街？托尼……你难道不知道授勋这件事情的意义吗？”布鲁斯觉得这一定是因为唐恩还没睡醒说的胡话。
“二十几年前或许有意义。皮尔斯。但是现在，确实没意义。连锁快餐店的老板都能被授予骑士勋章，我看再过几年恐怕连刚出生地婴儿都能预订了吧？每年两千个名额，你算算英国还有多少人没有被授予过这玩意儿？再说了……我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为了能够让我被授勋所做的努力。但是，这种带着施舍味道的荣誉，我不想要。我可不是没了骑士勋章和爵士称号就不能活的人？你说我拿了那么多冠军，还在乎小小一个爵士称号吗？”
“呃……”布鲁斯被唐恩反问的哑口无言。他知道唐恩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这一点并没有随着他的年纪增大而有所改变。但是他没想到唐恩的桀骜不驯会用在英国王室身上……
“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托尼……”布鲁斯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有什么可惜地？顶多是被人称为‘唐恩爵士’而已，我不认为那些以前就不尊敬我地人会只因为我改了称号就尊敬我了。我也不认为原先喜欢我的人因为我没有成为爵士就不喜欢我了。我还是我，我是托尼.唐恩。”唐恩远眺东方，一轮朝阳正冉冉升起，万丈霞光映红了东方地天空和地平线，白色的薄雾在林间升腾翻滚。宛若仙境。
话说到这份儿上，布鲁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唐恩说的对，他就是他，他是托尼.唐恩，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做出地决定。哪怕他要和全世界作对，你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选择与他站在一边，或者与他作对罢了。
“你一定会让王室感到很没面子的……”布鲁斯嘟囔道。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哈哈！”唐恩单手叉腰。大声笑了起来。“有些人千方百计地不想让我成为爵士，现在他们把这个看做是对我的施舍和招安。我要告诉他们：让你们自以为是的骄傲见鬼去吧！”
放下电话，布鲁斯看着手中的公开信，叹了口气。他想起一段往事。
在唐恩之前，诺丁汉森林同样一位颇具争议的主教练布莱恩.克劳夫虽然带领森林队拿到了两座冠军杯，成就瞩目，却同样没有被王室授勋封爵。有传闻说是克劳夫自己拒绝了王室地授勋邀请，也有人说是政府对当时那个桀骜不驯的老头子看不惯。但不管怎么说。当克劳夫去世之后，人们再次提议为他授勋的时候，却因为授勋规则不允许将骑士勋章和荣誉勋爵授予一个死人而作罢。就这样克劳夫和代表着英国平民中最高的荣誉奖励失之交臂。
而十五年后，同样是诺丁汉森林的主教练托尼.唐恩也拒绝了王室的授勋，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再往远了想。将近一千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一个桀骜不驯，蔑视权威的侠盗，他带领着自己的伙伴们与当时地贵族老爷们作对。劫富济贫，呼啸山林好不自由。
也许这个地方就是专门出这种人物的吧……
不管是罗宾汉，还是克劳夫，或者是现在的唐恩，他们都是不服管教、敢于挑战权威、崇尚自由的“侠盗”。
不管外界怎么看待他们，茂密的舍伍德森林却将永远流传着他们地传奇故事。他们是这里的英雄。
一天之后，这封唐恩亲自执笔所写的公开信被发到了《诺丁汉晚邮报》上，并且马上造成了轰动。
在信中。唐恩感谢了英国王室以及那些为了自己能够授勋而奔走呼吁的朋友们，但是他明确表示自己将拒绝这次授勋。至于拒绝地理由，他倒是没有说如今的荣誉勋爵的含金量和权威性已经越来越低了，尽管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他的理由比这个劲爆多了。
“……我知道有不少人不希望我被授勋，他们认为我不配，对此我不想发表意见。我只想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获得什么骑士勋章的——你们有谁见我在历次争论中出面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吗？没有，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想要。那些反对我的人现在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呢？我当然要感谢那些为了我而呼吁奔走的朋友们，但是我不想违背我自己最真实地想法——我不想被人称为‘唐恩爵士’。我也不愿意牺牲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被施舍的乞丐一样，去满足别人。我就是我。我是托尼.唐恩，和一枚小小的骑士勋章比起来，我有了更好的奖励——十五年教练生涯，十六座冠军奖杯。我不需要靠荣誉勋爵来彰显自己的价值和那些荣耀。在这些将被面前，所有人都会赞同我是英格兰……不，全英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足球教练。
基于以上各种理由，所以，我拒绝授勋。”
虽然曾经有不少人以各种理由拒绝过英国王室的授勋，但是像唐恩这样狂妄的，还是第一次。在这封信上他地宣言掷地有声，在整个英国都形成了巨大地反响。
人们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狂放不羁。
《太阳报》随后评论道：
“……复出之后面对众多媒体地质疑声，他没有开口反击。输掉第一场比赛之后对于那些嘲笑他的人，他也没有去抽他们的耳光。这些都让我们以为五十岁的托尼.唐恩已经老了，他失去了最锐利的牙齿和爪子，温顺地像只猫。
但是我们错了。他只是没有碰到值得他亲自出手的对手而已。
现在，英国王室，这个对手的名头够响亮，也有足够的资格做他的对手。于是我们又见到了熟悉的托尼.唐恩，那个习惯性和世界做对的家伙。”
“天才总是异于常人的。”莱因克尔和阿兰.汉森、马克.劳伦森在电视节目中谈起这件事情时，如此说道。“我承认如今的荣誉勋爵对于大众的吸引力正在逐年下降，但是每年依然还是有很多人希望能够得到这样的奖赏，两千人的名额依然显得有些不够用。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恩放弃这个荣誉的做法令人感到不可理解。可对他本来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在这件事情之后我听到最多的有关评论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拒绝’‘为什么他会写那么一封狂玩自大的公开信’‘为什么他会如此高调的拒绝’……很多‘为什么’。在我看来，问唐恩‘为什么’是十分愚蠢的。他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如果一定要找个什么理由的话，那我只能说他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了……”
《诺丁汉晚邮报》更是给唐恩送上了“无冕之王”的称号：“……虽然我本人对没办法叫唐恩为‘唐恩爵士’感到遗憾，但就向唐恩本人所说的一样：十五年执教生涯，十六个重要比赛的冠军奖杯，唐恩已经不需要再用一枚骑士勋章来表彰他所取得的荣耀了。他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