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
后来肖柏煜忙工作的事，因为又有时差，他后来就很少联系陆亦桃了。
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如果说两个人是因为他们肖家不接受她才闹到这种地步，可这个问题被肖柏凌解开后，桃桃还是不知如何与他重归就好。
她和他之间，还夹着一个人。
陆亦桃已经和韩妈妈相处好些天了。
两人是陌生人，平时除了一些长辈和晚辈的必要交际，两人都再无来往。
而陆亦桃本来是个乐观的人，可一人怀孕住在陌生的地方，又不知如何排解自己心里的那些事，她有些抑郁了。
而遇到失去女儿郁郁寡欢，情绪更加颓丧强颜欢笑的韩妈妈后，那种压抑气氛，让她更严重了。
可看着肚子越来越大，陆亦桃知道，得发泄。
但是，找谁发泄？
姜赛儿发微博的时候，在德国正是个午后。
司楉这栋别墅的客厅很大，而且是经典的欧式建筑，但是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干的事儿却和西洋那些玩意儿一点也挂不上勾。
客厅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方正的白色矮桌，总能铺洒午后的阳光，韩妈妈在那里点了一炉上好檀香，面前放一本《地藏经》，她并无念诵，而是在抄写。
一来是乞求自己放下女儿离去的执念，解脱自身，二来是……抄写《地藏经》对孕妇和孩子也是稍有一些好处的。
再加之焚烧檀香，凝神静气，的确适合她们两人的心境。
陆亦桃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但却越看越无趣。
这些天她对韩妈妈也有了一点了解。
韩小柔沉冤得雪的时候，网上那么多人愤愤指责仝轩的罪行，心疼善良柔弱的韩小柔，而韩妈妈却没站出来说一字半句，只是知道女儿清白后，就说去睡觉。
但陆亦桃后来去叫韩妈妈吃饭，发现了她的枕头哭湿了一大片。
韩妈妈喜欢佛学，之后的话语里总是带着善恶因果之类的云云，陆亦桃能懂，人要活着，总得想开，想不开，就得给自己个理由去想开。
分分离离，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他们也都知道司楉和姜赛儿注册结婚的事情了，司楉当时转发了姜赛儿的微博后，姜赛儿给她发了微信消息，而司楉也给韩妈妈发了短信，说自己终于有幸福了。
那时韩妈妈还难得笑着说，她看着司楉长大，知道自己女儿可能对司楉有些喜欢，但司楉总是装看不见，就知道那孩子心里有人。
韩妈妈也是个美的人，韩小柔长相精致婉柔，人如其名，她也是遗传了韩妈妈，韩妈妈说她是南方水乡人，年轻时候比小柔还可人呢。
听韩妈妈提及了一点点自己的往事，又跟着韩妈妈了解了一些佛学道理，陆亦桃就深知了一个道理。
有人说，容貌对一个人的未来改变很大，多少漂亮女人靠着一张脸就荣华富贵，过着华丽人生。
但……又有多少漂亮的女人当了小姐。
其实命运……是公平的，有的人长相漂亮出身高贵，如姜赛儿那般，虽惹人嫉妒羡慕，可姜赛儿本人除了嘴巴不好的缺点外，她一身正气。
她自读书到步入社会，从未以一个上等人的姿态接触旁人，她不觉得容貌和财富是自己的优势，她的心态摆放的极正。
人说心术不正才容易走歪路，而姜赛儿那样的正义人，可见容易获得幸福，除了一半运气，还有一半也是她自身让自己得到如此的。
而有的人长相漂亮，却命运多戗，其中定是经常被人生路上的金絮浮华蒙蔽了双眼，即便一生没缺了财富，可心却千疮百孔，也算不得幸福人生。
就如她，走到这一步，其实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一直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陆亦桃看到姜赛儿的微博后，她还用自己的微博给她点了个赞，但是她的微博是哪个，估计姜赛儿都不知道。
因她的微博里没有任何一点自己的信息。
经历了大学和袁睿的事情后，她对于在公众场合传照片已经有了恐惧。
即便她忍不住手痒在朋友圈发，每次都要屏蔽很多的人，甚至之前和肖柏煜一起去下乡的照片，她选中部分好友可看，就只选了肖柏煜和姜赛儿两个人。
俗言说，越是僵硬的外壳，其中是有着更为脆弱的东西，譬如她。
她看似无所畏惧，其实越无谓，越有畏。
看着姜赛儿和司楉的微博互动，看起来那么有爱。
两人明明都没举行婚礼，却已经“咱爸咱妈”的称呼上了，两人确认关系并无多久，可却让人觉得他们很是默契，而这样的默契，其中必是有一个人做了完全的宽容和妥协，才会刚刚开始恋爱，就不用磨合锋芒。
而那个人，必然是说出暗恋姜赛儿十五年的司楉。
但是，看到后来也无父无母，一个人在社会闯荡的司楉能那么自然的融入姜赛儿的家庭，陆亦桃有些不懂。
甚至心中因为好友的幸福，有了冲动。
她站起身，走到了韩妈妈对面小心坐了下来。
檀香入鼻，心真因这淡淡的香平静了，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猛的踢她一脚。
韩妈妈看她的肚子说，她怀的定是男孩，如今她还未去做四维检查，却也觉得是个小伙子，因那踢她的力道，总是能让她想起孩儿他爹当年称霸校园时的嚣张模样。
“韩阿姨。”
她轻轻叫一声。
“嗯？”韩妈妈笑容可掬，慈祥的脸上还是有一抹消散不开的愁绪。
陆亦桃也笑了笑，语气温柔：“阿姨，我这段时间想了不少事，有些事，总是不明白，想问问您。”
“孩子你说吧。”
“嗯……阿姨，我发现了，您每晚都会落泪，您……要好好保护眼睛啊，小柔她……定不愿意看见您这样。”
陆亦桃明明知道提起韩小柔会给韩妈妈增添难过，但她还是说了。
韩妈妈的表情僵了僵，随后继续笑着：“嗯，那阿姨开心点。”
陆亦桃摇了摇头：“伤心之事，怎可勉强，真是要憋着，那也不痛快，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母爱。”盯着韩妈妈的眼睛，陆亦桃说的很认真。
韩妈妈倒是诧异了，“为什么？”
陆亦桃笑了笑：“我知道阿姨您见的事情多，过来看到我独身一人怀孕在司楉这里住着，也没多问我什么，但是我想着……未来和您还要相处很久，总是藏着掖着不大好。”
说到这里，陆亦桃露出一个很心酸的笑：“阿姨，我不明白母爱，是因为我看到你那么思念小柔，夜夜以泪洗面，觉得太过夸张，虽然我看过不少书，都在歌颂母爱，可是……”
“可是我没有过。”
说过陆亦桃红了眼眶，心酸的笑了笑：“我的母亲，在我一两岁的时候，嫌弃生了孩子拖累了她，又嫌弃我爸穷，就扔下我跑了。”
“有人说，女儿没儿子好，生了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就不会得父母多少爱了，重男轻女例子，毕竟比比皆是么，可是我纵观身边的人，我想到了司楉和他的母亲，以及您和小柔。”
“我搞不懂，不明白，若说女儿不好，可您……别说想着走出来，您答应司楉来这里散心，可您只是给自己找了个自在的地方哭泣而已，您心里有结……”
韩妈妈听着陆亦桃的这些话，眼泪砸在了自己手抄的经文上，但又觉得自己落泪弄湿了经文，就赶紧逝去，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阿姨，我想和您说说话。”在陆亦桃说了这话后，她的语气哽颤了几分。
“我妈跑了之后，我就不受人待见了，好歹是我爸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奶奶也养大了我，可后来我爸再娶，继母生了儿子后，我就彻底成了个外人，我努力学习，是继母的高瞻远瞩，希望我未来能为她的亲儿子付出。”
“我没有父母，没人约束，小小年纪就早恋，一路到现在，做过很多蠢事，走了很多有坑的路，到了现在，没一份固定工作，更是单身就给别人怀了孩子。”
听到这里，韩妈妈很诧异的抬起了头。
陆亦桃噙着泪笑了笑：“不过还好，这其中有一件好事，就是有个男人一直爱着我，孩子也是他的，但是这孩子……一开始我都不敢生。他是和司楉一样的富家子，我这样的女人，怎能进他家门，我便设计，逼他说出让我代孕的话，给我钱，我生，生下给他。”
“好在司楉很善良，他看我是赛儿的好朋友，收留了我在这里养胎，所以我怀孕都快五个月，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
“阿姨，我特别累，很多个夕阳午后，我睡醒，觉得自己特别孤单，就像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着说着，陆亦桃的眼泪滑落脸庞，“我看赛儿和司楉结婚，我感触太多，我从十几岁就开始接触男女感情，自觉的还算是个看透的人，却到如今还是一团糟，赛儿单纯要强，却早早得到幸福。”
“阿姨，我知道司楉早就想让您来这里散心，因这里离小柔喜欢的地方很近，之前她是明星，我是个普通人，我喜欢看她的电视剧，对她也有了解。后来司楉不把我送去别的地方，而是指明来德国，我其实后来想到了……”
“司楉很聪明。我怀孕正好能帮他。他想让您看着我，看着一个几个月后就要生育我，振作起来，还有希望。他没了母亲，您没了女儿，正好你们都能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
“不论是我想太多与否，可我每当这样想，我便觉得您也幸福，这个世界，还有人牵挂你。我虽然有赛儿关心，可她结婚了，她会有她爱的人，她有她的生活，我终究是朋友而已，等我生了孩子，就得一个人重新开始。而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也不能保证，以后由我陪着长大。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母爱究竟是什么，我一琢磨，就特别想见见我母亲，问问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弃我不顾的，我好学学，日后这孩子真不能叫我一声妈，我也好利落干净的放下。”
“可您过来后，我看您如此爱自己的孩子，我每夜趟在床上，感受着肚子里真的有个小家伙后，我特别难过，我不知未来该如何走了……”
说到这里，陆亦桃抱着自己，哭的突然伤心。
“明明赛儿幸福，我该高兴，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能因为她的幸福让自己突然那么难过，为什么别人的幸福，来的那么容易，为什么我，穷尽所有，什么都得不到呢？阿姨……幸福真的那么难吗？”
韩妈妈的泪挂在下巴上，她看着外面斜斜夕阳，只说五个字：“孩子，都是命。”
这话，无疑给陆亦桃很大的打击。
可随后韩妈妈又道：“而命，是由自己定的。”
“我从不知道家姿是和我们邑都那样的男人生的司楉，她其实不用死的，她的死我一直不懂，可知道司楉的身份后，我就明白了。”
陆亦桃擦着泪，等着她说。
“家姿用自己的死，给了司楉能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是司徒家孩子的底气。”
“而我家小柔，她的父亲也不简单，是Y城的一个经济大鳄，年轻时女人都天真，被男人哄着说，生下孩子就能嫁入豪门。我心甘情愿生下孩子，是个女儿，男人就说，女儿没用，得继续生。”
“经历了生育之痛，我醒悟过来，不想沉浸在那天真浪漫的谎言里，不再期待什么嫁入豪门风光无限的童话，带着我的孩子与世无争的活着，我以为我很有骨气，可到头来……我却发现，我还不如家姿。”
“若是当年我争，让孩子和父亲接触接触，即便她不被父亲深爱，也不会不管她。那后来她也就不会被别人威胁被人害了，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
说到这里，韩妈妈看向了陆亦桃：“孩子，你走到这一步，当真没有问心无愧的时候？”
陆亦桃看着香炉里冒出的袅袅厌恶，眼泪无声落在桌面上。
“我曾经为了把孩子的父亲拒之千里，做过一个很蠢的决定，故意和他复合，又在复合后，故意和一个追求我的男人在一起了，做了男人最讨厌的事，出轨。”
“而从那次之后，我就被追求我的那个男人缠上，因为我的忽冷忽热，还有用当兵去躲避的态度下，我大四毕业回来，被那个男人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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