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幻山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让顾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和万总打交道。
但是公司总归是要生存的。
万总能够一再压缩他们公司的成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万总虽然让人生厌，但他提供的订单，占据烟花公司全年一半的份额。
如果失去了这个客户，烟花公司下个月就会资金链断裂。
顾佳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竭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走到许幻山身边，对着他柔声劝慰一阵，而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她意味自己这样说，许幻山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许幻山却转头看着她：“你就知道钱，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替我的作品不值过？”
说完这话，许幻山起身离开。
顾佳只觉得头脑发懵。
回想刚才许幻山的眼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他喜欢以艺术家自称，这个她一直都明白。
但是她以为，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家，他就会接受现实，尽可能的平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
这么多年，她陪着他一起创立了公司，看着公司一步步做起来，知道怀孕有了孩子，她才不得不回归家庭。
但即便如此，公司里的很多事务，依旧是她处处操心。
可是，现在刚刚搬了新家，孩子刚刚进了理想的幼儿园，公司真是需要稳定的时候，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要赶走公司最大的客户，为此甚至不惜赌上整个公司。
而且，经过她对公司员工的询问，她发现这件事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中间还有李可挑拨的功劳。
她没想到，自己上次警告之后，这个小姑娘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对许幻山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平日里不但送水果、送饭、陪着他加班，甚至还经常旁敲侧击地表示非常崇拜他的才华，为他将自己的设计方案提供给万总这样的不良商人感到不值。
正是在李可不动声色地拱火怂恿之下，许幻山怒怼万总，将公司变成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面对许幻山的质问，顾佳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是不是真的阻碍了他追求梦想的脚步。
……
时间不会停止。
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收到什么打击，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
顾佳虽然想不明白许幻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但要让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公司资金链断裂、破产倒闭，她却怎么也做不到。
离开许幻山的办公室后，顾佳第一时间给万总打了电话。
放低姿态，赔礼道歉，陪着好话，一番好说歹说，她终于争取到了一次面谈的机会。
……
“姐，你打扮得很隆重啊，是要去见很重要的客户吗？”
车上，司机见顾佳一上车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
顾佳显然没有细说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头便将头转向窗外，脑海中却在不停思索要怎么挽回万总这个大客户。
她知道万总这样的人，一般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将见面地点选在了五星级大饭店。
但因为公司资金紧张，家里也没什么存款。
为了节省费用，她最终选择了一家靠近郊区的酒店。
魔都这个城市，同样的五星级酒店，郊区和市中心的价格可是差了不少，当然这是一般情况下，如果赶上假期或者节日，两者可能会持平也不一定。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大酒店门口。
顾佳从车上下来，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深吸一口气朝里走去。
“万总！”
一路来到包房门口，顾佳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推门而进。
“顾佳，你约的我，却让我等你，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一进门，早就已经坐在桌前的万总就先声夺人。
顾佳抬手看了看时间，笑道：“万总，这还没到五点呢，是您到早了！”
万总呵呵一笑：“你说你约的这个时间也挺尴尬的，这天还亮着咱们就才吃完饭，不会还给我安排了第二场吧？”
顾佳听着这话，心中就有些恶心，但却不得不陪着笑：“不好意思啊万总，您也体量一下我这人妻人母，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
万总身体往后一靠，再次笑道：“这凭什么就要我体谅呢，要知道今天可是你说要摆酒给我道歉……”
顾佳连忙道：“是，今天约您出来确实要正式和您道歉……”
这次万总没有说话，直接将酒转到了她的面前，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做面上三个已经倒满的酒杯，顾佳犹豫了片刻，直接端起一杯。
酒刚入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面对万总灼灼的目光，她却并不能停下。
很快，一杯酒下肚，她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放在桌上，然后双手同时端起剩下的两杯。
“哎……”
就在她准备发狠一次喝掉这两杯酒的时候，万总出声制止了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着喝多累啊，到这儿来喝……”
顾佳手一顿，面无表情，脑中却是念头百转。
最终，一阵沉默之后，她端着两杯酒走到了万总身旁：“我替幻山给您道歉！”
在万总有些错愕的眼神中，顾佳喝下了第二杯酒，接着举起了第三杯。
“算了！”
看着桌上的两个空酒杯，万总突然出声了。
这酒杯，是他特意让服务员拿来的大酒杯，一杯能装二两酒，顾佳一下喝了两杯，要是再继续下去，怕不是要真出事儿。
不过不让顾佳喝酒，可不代表他就原谅了许幻山，而且今天之所以答应和顾佳见面，他可不是冲着看她喝酒来的。
他看了看站着的顾佳，再次拍了拍大腿：“要不，咱们坐下说？”
顾佳装作没听懂他的话，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给您道歉之外，还想谢谢您这两年对我们家生意的照顾，因为有了您的订单，我们公司才能正常运行，我们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万总看着她：“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
顾佳笑道：“我是想说，如果万总愿意继续选择我们公司，那我愿意拿出订单20%的利润给您！”
“你能做得了主？”
万总有些诧异。
顾佳肯定道：“当然，我今天既然来了，自然就能做主！”
万总似笑非笑：“我记得许幻山的原话是，他就算是饿死你也不再接我的订单……”
顾佳连忙解释：“他那是气话，不是真话，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他的话当不得真！”
万总听到这话，脸上突然挂上了笑容，伸手拉过顾佳的手：“既然许幻山的话不能当真，那咱们就说点当真的……”
顾佳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抽出手来，可犹豫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行动。
万总见她没有反抗，脸上的笑容更胜：“你们家的烟花确实不错，但我觉得没你好，我最羡慕的就是许幻山的好福气……这求而不得，最难将息，今儿这事儿只有一种解决办法，你懂的。”
眼看着万总的咸猪手朝着自己的大腿而来，顾佳一侧身。
手抓了个空，万总有些不解地向她看去。
顾佳强压着心中的恶心，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万总如果想玩，我可以帮您安排，无论是唱歌、酒吧还是夜总会，一定让您满意，可别让我这半老徐娘扰了您的兴致……”
万总闻言，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咬牙道：“你是把我当成了臭流氓，还是觉得我不挑食啊，今儿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想要解决这事儿，我就要你！”
顾佳突然笑了。
万总脸上的阴沉变成了错愕。
“我们是很需要这笔订单，但如果要出卖我自己来换取，那我还不如一把火厂子点了！”
顾佳说完，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随即转身就走。
……
“喂，小宋，你把车开到门口等我……”
“佳姐，刚才许总打电话来说要用车，我现在正在往公司赶……”
“……”
离开万总的包房，顾佳在洗手间用了半瓶洗手液，终于觉得自己的手洗干净了，然后走出酒店大门给司机打电话，却被告知他被许幻山叫走了。
刚才在包房里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她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出了酒店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忍不住有些失神。
司机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忍不住问道：“佳姐，要不我跟许总说一下，然后过去接你？”
“算了，你去接许总吧，我自己回去！”
挂断电话，顾佳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朝着马路边走去。
……
“滴滴……”
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主路边等出租车的顾佳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
“顾佳，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奔驰后排的车窗降下，露出了万总那张可憎的大脸。
“就不劳烦万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顾佳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万总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笑着打开车门下车来到她的身旁，扶着她就往车上走：“只要跟我上车，我刚才的话还算数！”
顾佳下意识挣脱了他的手，并大声道：“你放开！”
万总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行人，他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一边靠近顾佳一边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救命……”
发现自己的胳膊再次被万总抓住，并朝着奔驰后座拽去，顾佳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开始大声呼救。
“救命？”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
万总的脸色已经有些狰狞，拽着顾佳往车里去。
“轰轰……”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发动起的轰鸣。
一辆阿斯顿·马丁one-77从远处疾驰而来。
下午闲着有些无聊的顾兴安想着自己拥有一辆超跑却从来没有感受过疾驰的快感，所以特意在绕城高速上跑了一圈。
等他切实感受了一番超跑的动力后，他却发现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于是下了高速，奔着最近的酒店而来。
很快，阿斯顿·马丁到了主路和酒店的岔道，他正准备拐进岔道，却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奔驰，不远处好像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忍不住减缓速度靠了过去。
“救命啊！”
刚刚降下车窗，顾兴安就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吱……”
一脚刹车，方向盘一打，阿斯顿·马丁停在奔驰前方。
来不及熄火，顾兴安打开车门朝着拉扯的两人奔了过去。
到了近前，他已经看清了呼救的是顾佳，而拉扯他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便直接一声暴喝：“嘿，干嘛呢？”
急着将顾佳拽上车的万总听到顾兴安的声音，忍不住转头看去。
“唰！”
“嘭！”
一个面而来的是偌大的拳头，万总只觉眼前一黑，接着脸上一阵剧痛，然后瞬间倒地。
“啊……哎呀……”
脸上的剧痛和手肘触地的疼痛同时袭来，让万总忍不住叫出声来。
“嘭！”
“万总！”
一直没下车的司机终于下来了，朝着万总跑去。
此时的顾兴安已经挽住了差点被万总带倒的顾佳：“你没事儿吧？”
“顾……顾先生……”
顾佳这会儿的酒劲儿上来了，在依稀认出顾兴安后，心神一松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万总，您没事儿吧？”
一路小跑的司机已经扶起了万总，连连询问他的情况。
“你怎么才下来？”
万总左手扶着右手手肘，右手捂着额头对着司机抱怨了一句。
你干这事儿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敢下来打扰你的好事早就被开了！
司机心中万分怨念，但嘴上却丝毫不敢出声，只能唯唯诺诺地用力搀扶着体重超过一百八的万总。
万总也没多追究司机的责任，侧了侧身看向顾兴安，咬着牙道：“你谁啊，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