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目标，然后也本能的想到了大明的潜在敌人，自己发展的同时还得想办法遏制敌人。
朱靖垣等现场氛围稍微回落之后，就去问工部军器司的主事李锐：
“在大战开始之前，咱们跟泰西诸国有专利协议吗？能够专利互认或者是给予申请优先权吗？”
李锐理所当然的摇头了：
“没有，咱们当初提过几次，但是西夷始终都在找理由推脱，始终没有过实质性的谈判。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跟咱们大明专利互认了，他们没办法免费抄咱们的技术了。
“当初大战开始的时候，陛下还把这件事情写进了宣战诏书里面……”
朱靖垣这下子就心里有数了:
“那我们大明人，可以去泰西诸国注册公司，可以直接申请他们国家的专利吗？”
这个问题让李锐明显一愣，但是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解释：
“西夷那边的同级别国家很多，所以在国与国之间的事务对接上，有比较成熟的规范和制度。
“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大明专门排除在外，所以我们大明人也能在他们那边注册公司，也能申请他们国家的专利。
“但问题是……殿下难道要去西夷那边申请专利……申请飞行机器的专利吗？”
朱靖垣微笑着点头说：
“对，我就是准备去那边申请专利。”
这下子周围的工匠都懵了，王贞仪非常的不理解追问：
“殿下，您去泰西申请专利，这不是直接把咱们的设计思路，向那些西夷公开了吗？”
专利的最初目的，是通过保障短期的专属收益，换取长期的技术公开。
所以专利保护期限最多20年，而且理论上不能延长。
同时申请专利的时候，递交的说明文件里面，要讲清楚自己的设计思路。
相当于通过专利局向社会公开，说明自己是怎么设计的这个东西，让别人可以参考着学习制作。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专利保护被慢慢整成了专利壁垒，但是最初理念是这样的。
所以王贞仪才有这一问。
朱靖垣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解释说：
“现在的飞机上面，其实没有特别大的技术难点，只需要几个点子就能成功。
“咱们在飞机上相对西夷的最大优势，就是发动机功率密度稍微高一些。
“根据我日常看到的新闻，西夷那边也有人在研究飞行机器，而且是好几伙人。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只要我们的飞机在开始民间销售，他们马上就能偷偷的购买仿制。
“与其放任这种结果，不如去他们那边申请专利，然后在那边当专利流氓。”
李锐和王贞仪以及工匠们马上反应过来了。
与其等着被他们自行仿制，不如去那边申请了专利再授权。
工匠们本来都懂这个道理，只是持续十几年的世界大战期间，双方都完全不理会敌人在本国的专利。
十几年的习惯形成了之后，停战了也没有马上转换思维，还想着去泰西申请专利也没用呢。
朱靖垣一提，大家都明白过来了，但是专利授权就授权，那专利流氓是什么？
于是李锐作为代表问了出来：
“殿下……什么是专利流氓？”
朱靖垣想到这个东西就莫名的开心起来：
“就是过度使用专利，到泰西各国把各种各样的飞机专利收申请了，然后收泰西人的授权费。
“卡着他们法律规定的上限去收，或者是市场能够接受的上限去收，同时没有任何减免的方式。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大部分厂商应该不会交专利使用费，肯定会有很多厂商偷偷的生产。
“我们也暂且放任不管，只是暗中收集证据。
“等到他们的产品上市之后，再专门雇一群泰西精明人讼师，专门找这些厂商打侵权官司。
“我们不图在泰西赚多少钱，目的就是把航空行业厂商搞到濒临破产倒闭，在泰西把飞机搞成小众机器。
“钳制他们的航空工业的发展，同时把这个行业的大部分利润都拿走。
“没有民间的行业基础，泰西各国军方就算自行研发设计和生产，最终的飞机使用成本也会比我们高很多。
“如果泰西各国政府出面，不承认或者无视我们的飞机专利，那这就是我们对其实施制裁和禁运的理由。
“当然，也可以区别对待，分化西夷各国，还可以作为下次战争的宣战理由。
“或者是卡在好死不死的临界点，勉强吊住泰西航空业一口气。
“直到我们真正准备战争的时候，再把剩下的厂商往死里搞一次。”
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周围的风声和天上飞机呜呜声，还在懵逼的众人耳边萦绕不去。
思维相对简单纯粹的工匠们，第一次接触到了靖垣殿下的独特思维方式，一下子就有点……大受震撼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这可真的是够流氓的。
专利流氓这个词，也真的太贴切了。
然后大家又都感到非常的庆幸。
这位靖垣殿下拿着飞机的基础专利，如果要在大明本土这么搞，也能把相关厂商折腾的半死不活的。
但是殿下他不但不这么做，反而尽可能的降低授权费用，努力想办法催动行业发展。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殿下分的清清楚楚的。
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朱靖垣看着周围一片安静，顿时有些疑惑的问：
“怎么了？我这个方案不好吗？还是大家觉得太恶劣了？”
工匠们顿时清醒过来，现场也马上热闹了起来。
“好，当然好，太好了。”
“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啊，臣自愧不如啊！”
“从根本上限制对手，这是阳谋！”
“那帮西夷一直抄咱们的东西，就该想办法整治一下他们！”
“以后有类似没办法保密的技术，专门也都这么去搞他们。”
“在泰西专门成立了公司吧，招募当地仰慕我大明的精英讼师，专门跟当地厂商打官司。”
工匠们全都笑逐颜开，赞叹的同时跟着一起出主意，试验场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朱靖垣也非常的开心。
在飞机这个装备上，最理想的目标当然是大明单方面有飞机，而敌人完全没有。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泰西诸国的技术水平，虽然整体上落后大明几年到十几年。
但是这不是科技革命后，甚至冷战后的世界，那时候超级大国的高新技术，让小国看都看不懂。
现在还是工业革命时代，行业准入门槛和技术壁垒都还很低。
历史上的莱特兄弟在发明飞机之前，仅仅是两个自行车修理工而已……
就算是最“高新”的技术，也很容易模仿和追赶，这也是泰西诸国能追大明这么紧的原因。
历史上的美国跟德国，就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在很多地方直接超越了英国的。
大明失去了穿越者直接引导之后，如果不是本土基本盘足够大，甚至有可能和英国人那样保不住绝对技术优势。
现在泰西诸国有足够的工业技术水平，他们自己把飞机造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退一步讲，就算对方真的找不到正确路线，朱靖垣想要在飞机技术上完全保密，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一件事情的保密难度，跟接触的人员数量大致呈反比，知道的人越多越难保密。
朱靖垣要培养大明民间的航空氛围，就不可能把飞机的使用局限在少数人中。
想要依赖飞机制胜，就不能依赖少数秘密培养的飞行员，那样做的结果可以参考二战的日本。
在制导武器成熟之前，所有武器都是要以量取胜，都要靠足够的数量来堆命中基数。
飞机也是一样，一直到二战时代结束，空战都是密集的大机群作战，有点像滑膛枪时代的排队枪毙。
历史上，美国人在围歼大和号舰队的时候，敌人有1艘战列舰大和号，以及1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护航。
美国人自己的TF58特遣舰队，总共有11艘航空母舰、6艘战列舰、11艘巡洋舰、30多艘驱逐舰。
出动了总计386架飞机，空投了总共131条鱼雷、150枚250磅航弹、180枚500磅航弹、75枚1000榜航弹。
最终结果击沉了1艘战列舰大和、1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重伤了1艘驱逐舰。
如此逆天的优势，最终还是让敌人跑了三艘驱逐舰。
这还是大和舰队没有航母护航，没有空中力量掩护，基本就是让美国单方面围殴的结果。
所以在当前的这个时代，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空中力量基数，才能确保在长期的持续的空战中胜利。
要有这种广泛的数量基础就不可能保密。
除非威力极端巨大，突然拿出来能够改变战争局势的武器，也就是那些真正的“大杀器”，否则保密战术没有太大的意义。
正常的操作就是在自己国家尽可能推广，同时尽可能的限制潜在敌对国家的行业发展。
最典型的方案就是去国外当专利流氓，再配合经济制裁以及武力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