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姑娘请自重
南荒，混乱之地。
此地远不如中原那般繁华丰饶，其中地理、气候导致的土壤贫瘠、收成极差、高温少雨还算是小问题。
真正流毒的是宗门教派，血衣教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毒瘤。
与在大周境内不同，他们在南荒横行无忌，杀人、活祭、养蛊...就连在最大的部族聚落里，其中心建筑并不是什么经济、行政之所，而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此时祭坛上盘膝坐着一个血红的人影，他将双脚搭在肩膀上，姿势诡异，却无人敢于取笑。
血衣教教主，赤尔刹，半步法身。
与正道大多数自觉的高手不同，前者在突破外景后，就很少在城池中与人动武，因为危害太大，但赤尔刹则反其道而行之。
哪天心情好就去小部族走一趟，将他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犁一遍，连只牲畜都不留下来。心情不好时便更残暴。
这种畸形无比的社会结构每天都在逼人造反，谁也不想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可惜没一次成功过。
若是高端战力只有他一位半步法身还好…但南荒是有真正天榜的。
而即便如此，赤尔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但他此刻从祭坛上猛地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陷入了暴怒，外围的教众们跪伏了一片，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究竟是谁。”赤尔刹一字一句地加重语气，毫不掩饰那泼天的杀意。
明明分散于江州各地的血神石都做好了准备，每一颗都能完美沟通天地，他正欲远程接应血神降临之时，突然有三块断掉了联系。
还是被人强行切断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气息，竟然是比他这个教主更浓郁、更纯正的血神气息！
这怎么可能！
反了天了，他是教主还是我是教主？！
良久，他身后那血海倾覆的法相才沉寂下去，赤尔刹看着眼前本该漂浮着九颗猩红的光点，此刻有三颗都变得昏昏沉沉。
…
…
秘境内。
方曦文做了个梦。
梦里他一路狂奔，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头栽进了蚂蚁窝。那些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进他的身体里，到处乱啃乱咬...
男人汗毛倒竖，一个激灵恢复了意识，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只能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抚过嘴唇，然后嘴巴被轻轻撑开，有圆润的药丸塞了进来。
真气渡入、药力化开，方曦文体内的经脉得到了滋润，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又是那张熟悉的温婉容颜，唇若点樱，眉若墨画，正低着头跟他对视。
“星楚...嘶。”
“嗯，我在。”少女跪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听到吃痛声，有浓烈的杀意在她眼底翻涌，但转瞬即逝，变回盈盈的水波，语气温柔，“血神石在秘境里被断了联系，血煞之气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但你也昏了过去。
我喂你吃了些性质中和的丹药，好些了么？”
“好多了，”方曦文轻轻点头，“幸好有你。”
他也发现了江星楚一直憋着股气，不过大部分是对血衣教的，小部分则是对他的。
前者不必多说，后者…这姑娘是在气他不够珍惜自己呢。
记得以前洛青霓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还答应她会改来着，结果烂橘子还是烂橘子…想到这里，男人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他在乎那些在乎他的人，为此愿意付出很多代价。
“现在知道对我说好话了？”江星楚假装板起脸来。
“我在心里一直都这么想，只是不善言辞。”他显得理直气壮。
“哼，那我命令伱以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好好，小的遵命。”
说完，两人都笑。
这个秘境真的很安静，跟他之前去过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比如江星楚现在就跪坐在一片草地上，远远地吹来一股清风，抽了穗的芒草弯下腰，叶子被风随意翻动。
这是一片小天地。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他才会一头撞进来...而江星楚不知道，但她也毫不犹豫。
这份心意让他深受感动，更别说那时候还愿意替他承受血煞...
他看向江星楚的眸光变得温柔，少女也低下头与他对视，嘴角轻轻勾起，不再掩饰对他的好意。
那条仿佛在明澈溪水里的游鱼不再稍纵即逝，而是显得分明。
如果说在小院里还只是互有好感，那方曦文此刻已经可以断定，他已经喜欢上这个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时而果断的女孩了。
“我喜欢你。”
“哼，我早就知道了，”江星楚把手贴在他的脸上，揉来揉去，脸泛薄红，“现在说这些干嘛？”
“不是你命令我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吗？”他有些好笑。
江星楚被噎了一下，眉毛一拧，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这个秘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里灵气那么浓郁，又安全，很适合你疗伤。”
“可以这么说，”方曦文想不到大小姐面皮这么薄，吃了这个转移，随口道，“不过也只有一点点信息，这地方是干什么的、怎么来的一概不知。”
谁打游戏还关心关卡的背景啊，记个掉落都顶天了。
“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探索？”闻言，圣女大人并不失望，反而兴致勃勃。
不知道才好嘛！
“可以啊。”
见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下来，江星楚显得心情极好，也不然他从膝枕上起来了，反而主动开始替他按摩。
探索上古秘境诶，还能跟他一起诶！
见她不出声，方曦文便也舒舒服服地枕在白嫩大腿上，正厚着脸皮装傻，偷偷瞧她一眼。
江星楚换过衣服了，毕竟那时因为抱他而染了一身的血污。
她惯常穿适合行动的衣服，什么劲装、斗篷、夜行衣...如今不知为何换了身轻飘飘的白裙，长袖翩然，束腰系带，衬得她如仙子一般。
这姑娘本来就是温柔良家款的，整天打打杀杀算什么事...他有些感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星楚聊着天，气氛随意。
“对了，你之前那个配料还有没有？”
“什么配料，烤鱼的？”
“嗯嗯，我之前让宫里的大厨照着做了一份，好吃归好吃，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肯定是他厨艺不行嘛！”
“少来，人家是专精烹饪的，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凭什么呀？”
“那就是感情没到位，没有注入对圣女大人的爱意，不像我…”
“好哇，从那个时候就瞄准本小姐了是吧！”江星楚一副抓到马脚的样子，抄着双臂斜睨着他。
这说的是在蒋家大宅那会，江星楚撞进来看到他在“吃独食”，便顺势蹭了一条。
在那时有个屁的爱意，主要是方曦文替她挡过一拳，顶天了也就有点苗头。
待得在小院同居的那几天，相互间步调的合拍，才潜移默化间影响了两人对对方的看法。
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这种默契贯穿在生活、处事的每一个细节上，自然而然就互生好感了。
“什么叫瞄准，不是你先跟我告白的吗？”
“我哪里有！”
“‘曦文...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男人学着她当时的姿势伸出了手，满脸深情。
江星楚被气得俏脸通红，作势欲打，他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旁边笑。
这一站，就看到了旁边安静躺着的血神石。
它们已经失去了操纵，变回了普普通通的玉石，其上有着鲜红的色泽，反射着一道弧光。
方曦文看着这些石头，一怔，“这三块，居然每一个都不一样？”
“你才知道？”江星楚腿都坐麻了，整个人蹦蹦跳跳地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倚了上去。
这家伙现在好像很愿意跟我挨在一起…方曦文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眨了眨眼。
“一为始，九为极，圆的、方的、鸟形的...”江星楚浑然不觉，掰着手指数了一会，“这里有三块，加上这一块重复的，有四块。”
说着，她摸出一方空的血神石，轻轻放下，抄着手臂看他，无声质问。
明明天底下就九块血神石，你哪里来的第十块？
“偶、偶然找到的，哈哈…”
“哼，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来星宫找我。”然而江星楚一点也没有刺探他隐私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担心他。
闻言，方曦文大受感动，狗腿似的在一旁赔笑，“说起来，你收集这些血神石是干嘛的，阻止血神降临么？”
“差不多，因为陇川离南荒很近，他们打过来首当其冲就是星宫，”江星楚眉角有些阴郁，“我们杀过不少血衣教的人，所以梁子结得很大，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多出一位法身。”
“这么说，星宫是在保护陇川的人们？”
“只是自保而已。”江星楚倒是不在乎这些虚名。
但其实百姓们都是知道的。虽然星宫在中原被冠以魔教之名，但在陇川那都是垂怜世人的仙子，不会危及普通人，只是杀害那些作恶的人。
哪怕手段血腥，但在陇川人们眼里那也是好的...这是在以儆效尤嘛，看仙子多关心我们。
“论迹不论心，星宫都比不少正道强了。”
“难道不是你太过中意我，过分美化了？”江星楚笑吟吟地看着他，眼波流转。
这家伙，终于认可我的道路了？
方曦文也笑，没多说什么。
“再修养几个时辰，我身上的内伤就差不多好了。”他内视了一下，道。
惊世书内功浑厚的特性不知救过他几次了。
“嗯嗯。”
“外伤的话，有点麻烦…那个血衣教疯子的刀气砍穿了软甲，伤口还不算浅。”
虽然有了猩红帝君之契得到的八九玄功，他的肉身还算强劲，但靠身体的自我复原速度还是比较慢，所以得涂药。
所以方曦文显得有些为难。
然而江星楚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波盈盈地凑过来，昵声道：“方公子，要不要我来帮你上药？”
“这、这不太好吧，我伤口在胸前诶…”男人支支吾吾。
“你现在是病号，可由不得你！”江星楚粲然一笑，接着一把将他按倒在地，有一袭青衫飞了起来。
“姑娘，请自重啊！”
“听不见听不见，魔教妖女就是不知廉耻的啦！”